一张白纸放在桌子上,上面只有淡淡的痕迹,勾勒出年兽的轮廓,苏笛想起小时候的画本临摹练习。
众人围拢过来,看见这张白纸,除了先生,所有人都面无血色。
这意味着年兽,或者说食梦兽从画上跑出,随时可能出现在他们周围。
胖子还沉浸在自己的梦中,在墙角熟睡着,甚至有了轻微的鼾声。
这鼾声,本来在任何场景下都应该显得舒适、安详的声音,此时在这地宫古墓中,不大却显得尤为刺耳。
短发女士尖叫一声,夺路而逃。
回来!
距离短发女士最近的苏笛伸手欲拉住她,被撞开,来不及细想,苏笛追了上去,只听见身后先生的呼喊。
短发女士背着冲锋枪的瘦弱身体在地宫里出人意料地跑得很快,苏笛跟在后面追赶,一时间竟然很难缩短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来的时候的通道有这么窄么?
而且作为特种部队,应该见多识广才对,怎么会有这样激烈的反应?难道对于某些人来说,完全超出其认知范围,就会崩溃?
苏笛心里画着问号,不知道追了多久,终于抓住了短发女士的手。
“不要怕!回来!跟大家在一起才最安全。”
短发女士的手抖得很厉害,显然是吓坏了。
身上背着的冲锋枪变成了玩具,毫无用处。
苏笛让短发女士在前面走,刚才进来的时候没觉得路很远,往回走却觉得怎么这么长。
长长的通道仿佛看不到尽头,苏笛低头看着脚下,忽然想起了什么,心里开始忐忑,手心也出汗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回到了众人所在的地宫。
短发女士欢叫一声,朝先生他们跑去。
先生!
远远的,苏笛看见那个修长的身影,一种久违了的感觉涌了上来。
原来在危险之中,先生还是自己第一个想起的伙伴。
有什么想法,她还是第一时间想跟先生分享。
因为她知道,先生不会觉得她疯了,不会取消她的想法。
就像现在,她要跟先生讲一个她刚刚产生的脑洞。
还没开口,就见先生看着她和短发女士平安归来,脸上却并没有任何欣喜的表情,相反,写满了担忧。
先生?
苏笛又叫了一声,再看其他人。
老教授、研究生,连同两个胖娃娃的脸上都写满了惊悚,那惊悚不是对她的,而是她的身后。
不用她转身,眼前浮现起红色的迷雾。
细碎的纸屑铺面而来。
苏笛忽然知道为什么手里端着冲锋枪的胖子迟迟不举枪。
跟第一次在值班室里的感受不同,这一次被细碎的纸屑包围,感觉很温暖。
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技术做到的,在这寒冷的冬夜,身处红色纸屑之中的感觉,跟北方冬季的干冷,南方冬季的湿冷都完全不同,是一种令人舒服的温暖、湿润。
即使看见红色的纸屑汇聚成一张巨嘴,仍然没有任何恐惧感。
眼前氤氲一片,像是置身于巨大的浴室。
苏笛想起本科的时候被室友拉着去公共浴室洗澡。
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天,要不是天气这样冷,苏笛就在寝室冲凉了,去公共浴室那么多人洗澡,她有些害羞。
然而一进入浴室才发现,蒸汽弥漫,其实不太能看清周围人的身体。
在这么大的公共浴室中,热气扑面,比在狭小的卫生间冲凉舒适太多。
自那以后,苏笛不再排斥去公共浴室,即使夏天没有那么多热气护体,她也不再害羞。
毕业之后租房子,只能卫生间淋浴,很少再现学校里浴室的景象。
久违的亲切感袭来,眼里的红色尖牙甚至都不那么骇人了。
苏笛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跟之前胖子的表情一样,面对着可怖的景象,呈现出一脸满足。
隔着红色的纸屑,她看不清外面的人的表情。
但她知道,就像一个人看着恐怖片开怀大笑一样,这种奇怪的错位感,在旁观者看来,本身就是一种恐怖。
因为她听见外面的人一直冲着她喊。
只是听不清他们在喊什么。
眼皮越来越沉重。
原来食梦兽用的不是什么高科技来让人沉睡,只是营造了一个舒适的,适宜睡觉的环境。
毕竟对于舒适,人类是很难抗拒的。
贪图享受是不是人性的弱点?不管是精神上的还是物质上的。
甚至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要不,怎么会有“牡丹花下死,做鬼也fēng_liú”的说法?
苏笛眨眨眼,狠狠地掐了下自己,收回胡思乱想,想起之前先生的告诫。
不能睡过去,睡过去就变成食梦兽的食物了。
千万别睡!
想点真实的事情!提醒自己,什么都行!只要不睡过去!
苏笛咬着牙,豆大的汗珠从鬓角滑落,不知是因为热还是因为较劲,紧绷的肌肉甚至有些僵硬,感觉有些疲惫,睡意更凶猛袭来。
苏笛想到了学校,想到了自己的家乡,
她摇摇头,排除这些意象,依稀看见先生焦急的脸,冰蓝色的眸子里似乎喷出火来,嘴里吼着什么。
奇怪,前一秒还是先生的脸,怎么后一秒就变成了萧程?
苏笛瞪大眼睛,红色的纸屑迷雾像飘进了眼里,她揉揉眼,却再不想睁开,来不及多想什么,身子已经倒了下去。
睁开眼睛,苏笛发现自己躺在家里。窗户上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