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随风渐聚渐散,转眼院中荷花便过了盛放之时,只残余下几株红冠粉瓣在池间摇曳。
这一日祁玢带着一岁多的小高公子来了秦王府拜访。说来她和赵晴若自太后去后,也是有好久没有见过了。高驸马近来在翰林阁连升两阶,被祁谨委以重任编纂本朝纪事。夫婿在朝中得力,想来祁玢也是心中欢喜。
“来,看这里。”赵晴若将那一岁多的小娃娃抱着放在腿上,手中拿着一部老虎布偶哄着他。
祁玢在一边看着,笑道:“你送他的那些小布偶,他平日里就爱抓着不放,抢都抢不走。”
赵晴若越爱这个孩子越欢喜,回道:“公主不嫌弃我自己做的这些小物件就好。”
小高公子在赵晴若怀里咿咿呀呀地叫着,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要……虎……”几个字。祁玢温柔地看着他,满眼都是爱怜。
赵晴若抬眸看了她一眼,打趣了一句:“公主如今,真是越来越温婉贤良了。”
祁玢闻言轻轻嗔了赵晴若一眼,道:“如今自己一人,哪能再肆意任性。”
赵晴若将虎布偶给了小高公子,抬起头道:“驸马一向敬重公主。”
“夫妻之间,敬重即是疏远。”祁玢轻轻叹道:“原先觉着那些个嫔妃没有每日来给母后请安,是不尊不敬。而今做了那个被请安的人,才知道日日对着那些人,心中有多憋闷。”
赵晴若知道此乃家事,自己也不好相劝,只是垂眸看着小高公子道:“看你娘亲如今这样,我们松儿往后可要好好成材呀。”
小娃娃哪知道大人们此时对自己的嘱咐与期盼,见眼前戳着自己脸的手抓住,握着那玉指叫得更欢了。
祁玢知道赵晴若是在安慰自己,她的儿子毕竟是高家正经嫡出的长子,这一点,谁都动摇不了。
消了心中这点愁绪,祁玢看着赵晴若却又轻轻蹙起眉来。她看了看周围的侍从,出声道:“这时候,松儿该是要睡觉了。绘雨,你把少爷抱下去。”祁玢又看了看赵晴若身边的木锦和竹容,道:“你们去将偏房的床榻整一整。小孩子身子骨软,睡不得太硬的。”
赵晴若知道祁玢这是有话和自己说,便点了点头让木锦他们退了下去。
待人都退了下去,祁玢这才看着赵晴若,面色微微严肃地道:“前几日,户部罗侍郎的夫人来了公主府一趟。”
赵晴若还不知祁玢意欲言何,只道:“罗侍郎的儿子似是到了参加恩科的年纪。”
祁玢轻轻摇头:“她这一趟,倒不是为了儿子,而是罗家那个将将及笄的次女。”
话说到这里,赵晴若哪能不知道祁玢的意思。祁政,功勋赫赫,贤名在外,又协理朝政,就如今的朝局而言,储君不过对他来说不过一个名头而已。而他仍在壮年,当下不知道有多少世家高官正盯着这秦王府的后院呢?
罗侍郎曾和高家老爷是同僚,也难怪会想到借长阳公主这一层关系。
不过祁玢为何要告诉她?
“罗家有求,公主这便把话说与我,是想让我做主吗?”赵晴若仍浅浅笑着,语气却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寒。
“我告诉你,是因为我一开始就没想帮罗家这个忙。”祁玢轻轻哼了一声,直言道:“往自己哥哥屋子里送人,本公主可做不出来。”她说话间那撇嘴嗔怒的模样,仿佛变回了从前那个耿直傲慢,直率骄矜的大公主。
赵晴若一开始倒没想到祁玢会有这样的后话,但转念一想,这也是她的性情,便暗自消了那丝冰寒。
“多谢公主为我着想。”祁玢若是送了罗家女儿进来,赵晴若也不能拦着。她这般,也是为了她。
“你到不用谢我。这借着姻缘攀附提携的事情,我看多了。当年母后,也是为了分了父皇对他人的恩宠,才让良昭仪进宫的。”那时祁李氏一面提拔良昭仪又一面暗自神伤,这些年幼的祁玢都看在了眼里。她之所以会有那样的性情,也是因为从小看着这些长大,对后宫既是厌倦又是不屑。
只是当时她是嫡公主,母后高高在上,皇兄身为太子,那座宫城容得她肆意张扬。而今皇兄被废,母后去世,父皇年迈,拥有储君之实的兄长又与她隔着仇怨和陌生,她便也不能再是从前的祁玢了。
祁玢想起了从前,在心中默叹,对赵晴若道:“况且,如今我来告诉你,对高家不更是明智之举。只不过,这一次罗家我能来告诉你。下一次是别人家,可不会有人来告诉你了。”
赵晴若略带感激地看着祁玢,道:“公主的话,我都记着了。”
“京中适龄的姑娘还有许多,王爷若有意,我是不会拦的。”
祁玢闻言,有些怒其不争:“你若不强势一些,难道等着那些人进来,爬到你的头上不成?”若朝局不变,往后,她便是要坐在那金瓦玉阶的宝殿里,日日看人请安添堵的人。
赵晴若轻轻笑着:“我是秦王府名正言顺的王妃,是王爷的正妻,不会有人能够爬到我的头上的。”
祁政是她的夫君,但他先是君,再是夫。往后他的女人只会越来越多,这一点,赵晴若嫁进来前就知道了。可是当初就做了选择,如今,她便不会去怨。她要做那个,陪他共赏江山的人。
祁玢看着赵晴若眼中的坚定与自信,微微惊讶,良久才出声道:“难怪皇祖母以前,总是夸你。”
两人相视一笑,便不再继续说这些事。临走的时候,赵晴若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