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清查吏治的大势之下,李家的罪,牵一发而动全身。从礼部勾结济州贪污一案,到东宫私收贿赂结党营私,一时间,所有矛头都指向了太子和李家。
许多和太子一党的官员都落了马。树倒猢狲散。
祁谨将太子祁敏禁足在了东宫,先惩治了李家。但太子祁敏在礼部尚书斩首那一日,坚持出了东宫,脱冠素衣去了承乾宫前跪着。
他跪了一天一夜后,祁谨终于松口,把他叫了进去。
“事已至此,你还有什么想和朕说的吗?”几天不见,祁谨似是憔悴了不少。他的声音疲惫,似是藏着些无奈。
祁敏的下巴处也长出了些参差不齐的胡渣,他长发未束,披在肩上,那一身宽大的衣袍,更衬得人消瘦了不少。
他捧着玉印和册书,道:“儿臣今日来,是想将这些交还给父皇的。”
祁谨见到那玉印,怒极反笑道:“朕还没有处置你,你却亲自来求朕废储了吗?”
祁敏垂着头,道:“舅舅虽已伏诛,但牵在儿臣身上的案子依然未清。只怕如今朝上,废太子的声音已经是此起彼伏了。儿臣不愿父皇忧心,便自请退位。”
祁谨看着自己的儿子,看着这个原本是要接过自己位子的儿子,心中五味杂陈,咬着牙地道:“这太子之位于你,是如此轻易说弃就弃的吗?”
祁敏垂着头,不作回答。
祁谨再也压不住怒气,指着祁敏道:“朕,在登基时,就封了你为太子。这么多年,即使你再不上心政事,朕也没有起过废太子的心思。”
“但朕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教出来的太子,会是这个样子。”
祁敏听见这句话,身子颤了颤,将头磕在地上,道:“儿臣知错!”
“你……你告诉朕,你错在哪里?”祁谨哽咽了一下,道。
祁敏声音沙哑地道:“儿臣做不好这一国储君,是儿臣的错;儿臣担不起这天下浩大,是儿臣的错;儿臣没有坚持己身,偏听偏信,软弱无能,也是儿臣的错。”
他顿了一顿,抬起满是血丝的眼睛,看着自己高高在上的父皇,目光平静地道:“但儿臣最错的,是天资平庸,却偏偏被天意愚弄,做了父皇的太子。”
祁谨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儿子,想从那张有些陌生的脸上寻找一些以往的记忆。
祁谨依稀记得,记得祁敏还小时,自己曾教他一遍遍喊父亲,曾教他作诗,与他同画山水。但不知从何时起,自己只会过问他的功课,责问他为何处理不好政事却只想着游山玩水。
不知从何时起,自己只是他的父皇了。
“江运兴!”祁谨沉默了一会儿,收回眼神,喊了一声。“把太子的玉印和册书,收回来吧。”
江运兴应声走上前去,祁敏把玉印和册书交给他。脱手的那一刹那,他心中突然松了一口气,但随之而来的,是无尽的怅惘。
祁敏不敢去深想这怅惘之意,而是又重新磕下头去,道:
“儿臣谢父皇恩典。还望父皇,不要迁怒于母后。”
祁谨点点头,看起来似乎要比刚才又憔悴不少,道:“你去吧。去宫外,另寻处府邸,好好住着吧。”
祁敏抬头,深深地看了一眼祁谨,又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儿臣告退。”
待祁敏退下之后,江运兴看着对着玉印和册书出神的祁谨,道:“皇上。既然二皇子交还了玉印和册书,那废太子的诏书……”
祁谨叹了一口气,道:“明日再拟吧。”
“先随朕,去一趟未央宫吧。”
……
“郡主真的就因为长阳公主的一封信来了这未央宫吗?”
未央宫前,木锦走在赵晴若身后,问道。长阳是祁玢出嫁之后得的封号。
赵晴若道:“公主担心母亲,又怀着身孕不能进宫。我替她去看一看,之后回封信让她安心就好。”
“况且太后也担心着皇后娘娘,只是她还生着病,不能亲自来。我走这一趟,回去也好让她老人家安心。”
木锦垂着头道:“奴婢知道。只是奴婢害怕郡主牵扯到了东宫。”
赵晴若回道:“不会的。我是安南王府的郡主,父兄都还在前线。这一次东宫的事,牵连不上我。所以我才应下了公主的请求,来了这未央宫。”
两人说着话,就来到了未央宫前,守门的御卫上前拦住赵晴若。赵晴若不慌不忙地道:“我只是来看一看皇后娘娘,说几句话便走。”
“况且皇上只是禁了皇后娘娘的足,并没有把未央宫划为禁地。本郡主也没有去不得的道理。”
御卫知晓赵晴若是太后身边的郡主,身份贵重,闻言只好放行。
方入了未央宫正殿,赵晴若就闻到扑面而来的一股烟尘味儿。
明明不过才关了十天左右的宫门,此时的未央宫却像一处被废弃在角落的宫殿,散发着衰败的味道。
坐在凤椅上的皇后祁李氏见来了人,抬眼看了看,见是赵晴若,又转回了头去。
“是你啊。”
“你来做什么?难不成也是来看我笑话的?”
赵晴若看着祁李氏发髻散乱满脸泪痕的模样,心中升起一丝莫名的同情。平日里见到的皇后都是维持着一幅端庄的模样,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祁李氏。
“长阳公主担心皇后娘娘,就托臣女来看看。”
听赵晴若提起祁玢,祁李氏动了动,恢复了些生气,问道:“玢儿、玢儿如今怎么样?”
赵晴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