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雨绵绵。乌灰的云块堆聚在天上,透不出半点明光。目光所及之处,俱是一片暗沉的颜色。
中的枝叶儿被雨水打得啪啪作响,水滴敲在窗棂上,奏出一曲沉闷的调子。屋内的烛火也有些提不起劲儿来,柔弱地发着光,照着桌前清丽的人儿似是少了几分生气。
“娘娘,您早上就没怎么吃,现在还是用几口饭吧。内,施嫔的贴身婢女正劝着施嫔用膳。
“不必了。”施嫔摆了摆手,叹了口气,提不起半点儿食欲。她呆呆地看着屋外的雨,眼神空洞,眉间凝着一股化不开的愁绪。
“娘娘……”婢女还想劝,但看见施嫔无神的双眼,也只得罢了,看着施嫔道了一句:“娘娘若是真的想对付德妃,从郑司制那挖不出东西,我们还可以给宫外的阁老递个话儿。或许,阁老能帮一帮娘娘呢。”
施嫔摇了摇头,道:“我这般无用,又怎么敢和父亲说。况且朝堂上,靖王正受着皇上的重用。父亲一辈子勤勤恳恳,弟弟也才入仕几年,我不能将施家卷进来。”
“娘娘。”婢女听出了施嫔言语中微微带着的哭腔,也酸了鼻子,道:“娘娘要不,就直接和皇上说了。皇上看重娘娘,一定能替娘娘主持公道的。”
施嫔哼了一声,似笑似叹,道:“皇上是看重我。但是皇上如今也看重良昭仪,看重罗昭仪。皇上的的心不在我这儿,长清宫的那位去了后,皇上,早就没了心。”
“我放下自己的清高,用起那些个下作的手段去争,原以为自己总能爬上去。但是这恩宠争来争去,自己反倒像个笑话。沈嫔的事更让我看清楚了,我是争不过的。”
“她有个得力的儿子,又在人前那么端庄贤良,满宫里都是她的眼线,我终究赢不过她去,寻不到一丝能扳倒她的机会。”
婢女看着眼前自家娘娘自暴自弃的模样,也暗暗红了眼眶。她家娘娘以往是最不屑那些个后宅手段的,如今虽然常常讨好着皇上,可是良昭仪有了孕后,皇上也不常来了。
施嫔在闺阁之中就是高傲的性子,不识笼络之术,又怎么能和她们斗呢?
“娘娘要不和朝云郡主说一说,朝云郡主很是得太后喜欢,之前也受了委屈。娘娘和她说,她说不定能帮上忙的。”
施嫔仍旧记着当年赵晴若身上岁和香的事,虽然如今认清了背后主谋,但心中还是存着对赵晴若的芥蒂,便道:“她一个孩子,又能做什么?”
她拿出绣帕抹掉眼角的泪花,侧头去看窗外的雨。目光中满是哀怨愁思,又掺杂着一丝不甘。
良昭仪有孕,如今阖宫上下都捧着她。
曾经她自己也是有孩子的啊……她的孩子……
她真的,好想让那些人偿命。
暮雨中仍旧暗着,而重华宫却是早早地点起了宫灯,于渐渐深沉下去的暮色中点出一片明亮。
“妾身恭迎皇上。”宋昭仪自江运兴遣人来传话后,便等在了门外,此时见祁谨来了,便忙将人迎了进去。
祁谨方踏进屋内,脚就落在了一张绒毯上,吸去了鞋底的水渍。待进屋落了座后,宋昭仪的婢女便立刻奉上了一杯薏仁茶,温度刚好,不冰人也不烫嘴。
“妾身想这夏雨闷热,特地在膳前给皇上准备了薏仁茶。”
祁谨进屋便觉得此间有一股子清爽,心下也舒畅了几分,接过了杯盏,笑道:“你的心思从来巧。”
宋昭仪闻言娇羞地笑了,让人把菜端了上来后,便坐在祁谨身边侍候他用饭。
两人正用着饭,却见屋外来了人通报。
“娘娘,尚宫局的人来送东西了。”
宋昭仪给祁谨夹菜的动作一顿,悄悄看了祁谨一眼,心中升起一丝不安。这送来的莫不会是……
“先把它拿去偏殿……”
祁谨打断了宋昭仪的话,问道:“这么晚送的什么东西来?给朕看看。”
领头的小宫婢弯身回道:“是司制吩咐奴婢送来的瓷瓶。”说着,她身后的宫人便呈上来了一对两尺高的白瓷瓶。
宋昭仪见了,心中微微慌乱,却还是稳住心神道:“这怎么送到我这里了,郑司制莫不是弄错了……”
祁谨却皱着眉打断了她的话道:“弄错了不在白日送,还特地在这时候送来?”
祁谨看着那瓷瓶,想起今日因打碎了盛宁宫的瓷瓶而惶惶不安的赵晴若,放下筷子冷声问道:“这白瓷瓶,朕记得只进了六对。朕和太后、太子和皇后还有德妃各一对,怎么剩下一对,尚制司却是送到了你这里来?”
宋昭仪见祁谨变了脸色,急忙跪下道:“妾身真的不知道!有可能是个误会。”
“哼。”祁谨扫了一眼这装潢精雅的屋子,然后看向宋昭仪,道:“朕看你屋里的摆设,也都是些珍贵精致的物件儿。想必以前尚制司也常常误送些东西过来吧。”
“皇上明查!妾身……”
“好了。”祁谨道:“朕还一向觉得你老实安静,没想到在背地里竟搞了这些个手段。如今这个尚制司,看来也还是个不安分的地界。”
宋昭仪还想求情,却见祁谨甩袖离座。
“这个饭,朕今日就不用了。江运兴,去给朕查查,到底,是谁把这对瓷瓶‘误’送到了这来。”
……
夜沉了下来,雨仍旧淅淅沥沥地下着。
夜色中的尚制司传来了几声求饶的哭喊,被掩在了雨声中。
过了午夜,雨终于是停了。尚宫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