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殿的大门已经关了三天了。
身着铁甲的冷面御卫把守着那道门,任赵晴若如何跪在地上磕头哭饶也不曾有半分动容。
赵晴若让贯有些人脉的于慎去问了苏青的下落,打听到了苏青和那受贿的宫女被缢死之后,尸身被运出了宫。
看着赵晴若早已哭肿的双眼,于慎没有把“乱葬岗”三个字说出来。
那一段时间,赵晴若的梦里全是苏青。
冷着面容带她入宫的苏青、笑着看她练习礼仪的苏青、提起家乡微微神伤的苏青、红着眼和她说以后要好好的苏青、惨白着脸浑身是血向她求救的苏青……
太后祁宋氏赐下一本佛经给赵晴若,说是希望她能够静心思过。那上面说:明于罪,悔于行,诚于心,方能释于恶。
赵晴若不知道抄读佛经能不能让她的过错回转,因为她觉得,从她离开安南王府,或是从那日她接过了林侍妾给的栗子糕开始,一切就都错了。
可她还是一日日地抄写诵读那本经书,只盼太后能够知晓她的悔过之心。
可太后自赐下经书后,再也没有给赵晴若传过话。
渐渐地,会有宫人私下里说,太后不会再管、也不会再宠爱赵家小姐了。那些还按时送来的例菜和用品有时也会少些分量。也渐渐地,赵晴若不再哭闹,而是开始一日日地看着那紧闭着的大门发呆。
这一日,太后允了沈嫔来看赵晴若。
见了沈嫔赵晴若很是开心。被禁足的这些日子,沈嫔也偶有递话或是送些小物件到永安殿来。赵晴若觉得,沈嫔可能是如今这宫中自己最亲的人了。
“昨儿太后提起了你去年送她的那幅绣图,我便顺水推舟求了太后来看你。”
进屋落座后,沈嫔看着消瘦不少的赵晴若道:“可怜的孩子,怎么都成了这幅样子呢?”
“皇后在祠堂待了些日子,便生了病回未央宫养着了。大公主也不过在自己的屋里待了几日,就又同往常一般走动了,只有你……唉。”沈嫔说着,一脸心疼地摸着赵晴若的手,似乎替她很是不平。
而赵晴若听了沈嫔的话,低了头,顿了顿回道:“只要我安心悔过,太后会知晓的。”
沈嫔见她这副模样,微微蹙了眉,又道:“这宫里人心复杂,尔虞我诈,你这便是知晓了。”
赵晴若低着头,没有回话。
一旁已经快五岁的祁琬许久没有看见赵晴若,很是想念她。她见赵晴若此时闷闷不乐的样子,牵起了赵晴若的手道:“皇祖母看起来已经不生气了,有时候还会念叨着晴若姐姐……”
小小的祁琬其实并不清楚赵晴若犯了什么错。但是这些日子没人陪着她玩,母妃又不让她在皇祖母宫里说太多的话,可把她闷坏了。
赵晴若看着祁琬圆圆的脸,笑了笑,摸了摸她的头。
祁琬也陪她笑着,又转了转眼珠道:“要不我搬来和姐姐一起,皇祖母兴许就能早点解了姐姐的禁足呢……”
“琬儿!”沈嫔突然厉声打断了祁琬的话,把祁琬拉回了自己身边。
许是注意到自己的这一举动有些不妥,沈嫔又扬起一个温柔的笑容对赵晴若道:“小孩子就爱胡出主意。琬儿若是真搬到了永安殿,怕是有人会在太后面前说晴若你不安心悔过,到时候又害了你。”
“晴若啊,你就安心地待在这永安殿。三年一晃就过去了。你始终是安南王府的小姐,太后不会不管你的。”
“若是有什么事,只管说与我,沈娘娘会帮你的。”
赵晴若看着沈嫔唇畔那温柔的笑,点了点头,却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自己和她相握着的手。
其实之前赵晴若也有让于慎带消息给沈嫔,让她帮自己求一求太后,或是寻一寻苏青的尸骨。但都没有得到确切的回复。她只以为沈嫔也是为了保全自身。
方才沈嫔她们来时,赵晴若注意到了祁琬身上坠着的一枚玉佩。她记得,那玉佩原是挂在太后腰间的。秦嬷嬷曾说起过,那是太后的陪嫁,是太后极为喜爱的玉佩。
沈嫔和祁琬离去时,赵晴若站在殿前望着她们的背影。
竹容看着赵晴若微微失神的模样,上前劝了一句:“小姐就听沈嫔的话安心待着吧。沈嫔娘娘应该会帮小姐在太后面前说说话的。”
赵晴若看着那大门关上,闻言侧眼看向竹容。后者却被她的眼神吓了一跳。
竹容从未见过赵晴若那样冰冷的眼神,似乎藏着些许讽刺,却又莫名哀伤。
那日沈嫔走后,赵晴若把自己抄了许久的佛经点上烛火烧了个精光。竹容和桐灵都吓坏了,跪在地上拼命地劝着。而赵晴若看着那些烧得飞起来的纸,却是轻轻笑了。
自那以后,赵晴若常常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竹容和桐灵很是担心,却又不知该如何劝她。贴身服侍着赵晴若的竹容能感觉到,自己的小姐似乎有些不一样了。她常常能看见赵晴若看着朱红的宫墙,露出如那一日般冰冷瘆人的眼神。
沈嫔在之后又来了几回,却被赵晴若扯了些借口挡在门外。
过夏入秋,整个永安殿似乎被人遗忘了。
酷暑难耐时,尚宫局会连着好几日忘记该送来的冰;每日送来的例菜渐渐少了花样,变得清淡,有时能尝得出里头那些早已不新鲜的食材;日常所需的物品也常常要托人去催好几次,才能送来;后殿被雨淋坏的屋檐坏在那里,无人来修,被之后更大的雨淋深了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