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长夜幽深寂寥,万家灯火的情形是极少见的。每当夜幕降临,寻常黔首都会早早入睡,以便更早的迎接第二天的黎明。
亥时已过,残月高悬。
夜幕笼罩的昌国城寂无人声,唯有虫鸣蛙叫从各处角落隐隐传来。
凉风拂过,一直坐在石阶上的小侍女不禁打了个冷颤,瞬间从瞌睡中惊醒。
清醒过来的小侍女四处打量,门前院中了无人影,屋内亦是漆黑无光,自家公子并没有归来。望着那已高高挂起的残月,小侍女的双手紧紧地互握着,一缕慌乱透上心头。
数日以来,赢泽虽然天天都往外头跑,可即便再晚也会在日落之时归来。小侍女知晓,博浪沙之后的赢泽,变得有些古怪。除去常常说些让小侍女听不懂的胡话外,赢泽总是喜欢把事物变得整洁对称,譬如每次上床睡觉时,他都会将两只鞋子对齐,鞋头朝外,整齐摆好。若不如此,他将无法入眠。
此外,赢泽做事条理清晰,还会习惯性地把用品放在固定地方。
而守时也是赢泽近些时日最明显的特点。
小侍女越想越觉着不对劲儿,一番思量后,急急地跑了出去。
人定时分,大多数人已是卧榻入梦,而扶苏依旧在摇曳油灯下阅读着竹简。
“果然如十三所料,柳青青和罗富的夫妻关系并非那般和谐。颇有姿色的柳青青不知为何,年过双十仍未出嫁。后是因为家道中变,在其父强迫之下方嫁给罗富。如此结合,夫妻二人又怎能相濡以沫。可惜啊,因为年份过久,柳青青的往事已经查不清楚了。”扶苏叹了口气,向一旁的鸣英询问道,“其他线索都已断了,那李季查的如何?”
“这李季是李县令府上的人。”
扶苏微愣,“李德?难道此案还与他有关?不可能,这太匪夷所思了!”
扶苏一直在跟进罗富一案,他时常会与李德接触。在他印象中,李德是个颇有才干的能吏,将昌国城治理的井井有条,深受此间黔首爱戴。再者,李德这几日为查明罗富一案也是忙的焦头烂额。
不论如何,这罗富命案和李德是八竿子也打不着啊!
“是否真与李县令有关尚不可知。李县令的独子叫李浩业,这李季正是李浩业最为信赖的舍人。说来也巧了,这李浩业还曾两次与十三公子发生过冲突。”
“哦?”
鸣英将事情一一讲述而出,扶苏静静听完后,脑海中渐渐开始把一些线索串联起来。
“李季现在何处?”
“很不巧,李季昨日便无故失踪了。李府的人也在寻找他。”
竟然失踪了?这李季绝对是案件突破的一大关键,却在此时消失了,实在是有些蹊跷。
就在扶苏想要继续和鸣英进一步详谈时,院门外传来几声喧闹,似乎是有人和守卫吵了起来。
鸣英前去查看,片刻后带着一个娇小女子进屋。
“玥儿?你怎么来了?”扶苏一见熟悉的小侍女便先行开口询问,一丝不好的预感涌上心扉。
“大公子,公子不见了,现在都还没回来。”
玥儿的声音里含着哭腔,扶苏目光一凛,霍然站起身子,“把所有细节告诉我!”
良久后,待玥儿将所有情况说清楚后,扶苏的双眉紧紧皱在一起。
“公子,是否告知陛下,立即命人彻查全城?”
扶苏摇了摇头,直接否决了鸣英的建议。他知晓这些时日的昌国城看似与往常一致,实则暗流涌动。始皇帝似乎正在秘密准备着什么,此时若是搜城,惊扰城中黔首且不说,极有可能会打草惊蛇破坏一番筹谋。
“既然十三今日是与那白小娘子幽会,想必她会知晓更多的细节。鸣英,你此刻便去锦绣布庄了解情况。快去快回。”
“喏!”
“对了,暂且不要向人泄露十三失踪的消息,包括那锦绣布庄。”
鸣英领命前往锦绣布庄。
扶苏走到油灯前,挑了挑浸油的灯芯,屋内变得明亮了些。他悄然吐出一口浊气,回身对着小侍女肯定道,“玥儿莫急,十三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小侍女用力的点了点头。不言不语的她紧紧攥着双手,极力不让自己哭泣。她觉着若是哭出声来了,那是一件不吉利的事情,这对自家公子不好。
然而当她用手背轻触发痒眼角时,手背一片湿润,泪水早已模糊了小侍女的双眸......
扶苏沉默的看着玥儿,心中黯然一叹。方才那宽慰之语,与其说是在安慰玥儿,倒不如说是他嬴扶苏想要自己心安罢了。
时间渐渐流逝,约莫一刻钟后,鸣英便喘着粗气回到了扶苏的面前。
“公子,锦绣布庄的人说那白雨黎在昏黄时分就乘车离开了昌国城。白雨黎离开前,还特意交代仆役将这个包裹交予十三公子。”
打开包裹,里面是六条绸缎所制的精致四角短裤,以及一卷薄薄的竹简。竹简根数不多,却是采用了竹简封,于捆绑竹简的绳子结扎处敷了泥。
显然,这竹简应该由赢泽亲启。
扶苏稍作犹豫后便打开了竹简。相比于礼仪和本心,他现在更加希望赢泽能够站在他面前狠狠责备他一番。
竹简一开,娟秀字体映入眼帘。
扶苏心神一震,竟是楚国字体。
随着书同文政令的推行,六国字体越来越少人能认识。而扶苏则是能识楚体的少数人之一。因为,扶苏的母亲是曾经的楚国公主,而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