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霜见玉米悄没声地溜下河,才一会工夫就没影了。幸也沿着河岸轻快地往前奔去,河边霎时阴凄凄的,只剩下她一个,浑身一激灵,忙转头撒腿往家跑。
一口气跑到家,关上院门后。就跪在院子里对天祷告,求老天爷保佑玉米弟弟早些离开梅县,千万不要让县衙的坏人捉住他。
大凡奇计,无非出人意料罢了,任谁也不会想到玉米敢顺着河水游出梅县城。因此他竟然成功了。
望着被自己甩在身后的巍巍城墙,玉米舒了口气:幸亏他聪明,想到走水路。不然,那么高的城墙,他可咋出来哩!
幸在过城墙门洞的时候,也下水划拉了一段,不然过不来。
出城后,玉米静静地仰浮在水面,随波逐流。
望着漫天的星斗、浩淼的苍穹,小娃儿心里有种特别的感觉。
方其逃离囚笼。下梅河,出梅城,顺流而东也。如一叶浮萍随波逐流,何等逍遥畅快!
但以他对这个世界可怜的认知,且肚子里书字也有限。不知如何表达这一切。不然的话,就会想起诸如“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之类的话来,感叹此时的心境。
漂了一会,他在心里做了一个决定:不上岸了。
他人小腿短,走在路上也容易被人发现,不如顺水漂,也不费多大力气,比走路快多了,还省劲。
想好之后,小娃儿翻转身子,一头钻进水,顺着水流往前溜,果然好快。等游累了,就不再用力,只轻轻地划拉,顺水漂游。
幸也顺着河岸撒欢儿地往前跑。
只一个晚上,他们竟然离了梅县城十几里地。
依旧在城里四处寻找的斗鸡眼和瘦竹竿做梦也想不到这点,还在查东家翻西家。
也亏得玉米是小娃儿,想一出是一出,也不多斟酌琢磨、瞻前顾后,所以当天晚上就走了,因为第二天斗鸡眼就带了人来王胡子家这一片二次搜查。
这次更仔细,当然还是一无所获。
书生听报后,面上不动声色,暗地里却把拳头攥得死紧:他,竟然连一个孝子也斗不过吗?
从梅县出来,地势较为平缓,那河水自然也平缓,玉米也是一路顺畅;等过了二十里,河流拐入山丘,有些地方水流就湍急起来,玉米被冲得起伏翻滚,呛了几口水,幸好无大碍。
他连吃了几次亏,小肚子灌得鼓鼓的,还经常差点撞上石头,便有些受不住了。又见离梅县远了,四周全是山林,胆子也壮起来,便找了一处较为宽敞的河滩,爬上岸去歇歇。
幸盯着河里的小主人,一直顺着河边跑。
树林里难行,有时还要上山下坡,它跑得就不如先前快。好容易呼哧呼哧赶来,见小主人竟然上岸了,忍不住兴奋地叫了一声。
玉米忙喝道:“不许叫!你想把人叫来呀?”
一边小心地前后左右打量,生怕从树林子里钻出一群大汉,对着他喊:“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哥哥说的故事里就有这个。
他解开幸背上的包袱,见馒头在过城门洞的时候沾了水,泡烂了两个,也没舍得扔,让幸吃了,自己也连啃了两个。
吃饱后,小娃儿看着寂无人声的山林,觉得又是自豪又是亲切。
吃完了,对着河流想主意。
想着先前被水冲得直翻跟头,不禁心有余悸,于是不想下水了,决定从岸上走——上了山他还怕啥?
可是,这山林岂是张家附近的山林能比的?
便是野兽毒蛇暂未预见,玉米走了一小段也受不了了,觉得这么走比水里更辛苦。
这山上也没条像样的路,他在荆棘灌木丛中钻行,那些枝条不住往脸上扫,累得半死,才走了没几步远。
看看身后,小娃儿叹了口气,对幸道:“我还是下水吧。这样走,要走到啥时候哩?”
一边抱怨,一边往河边走。
忽然看见林地里有一截腐木,十分高兴,便双手抱了往水里拖,还喊幸帮忙:“帮我把这个弄下水。我就抱着木头漂。”
使了吃奶的力气出来,幸也拿嘴使劲拱,终于把木头弄下水,果然是漂起来的。
玉米就抱在木头中间,顺水往下漂,幸也跟先前一样,沿着河边在树林子里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