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格雷与埃里克运气冲天地好,在这绝境一样的地方找到了一艘独木舟渡海,并不代表在这天气下划船渡海是件很容易的事情。
翻腾的浪花打在晃晃悠悠的独木舟上,飞溅的海水迅速浸湿两人的衣服,过了好一会,他们也才不过划出很小一段距离,身后的海岸还能隐隐约约看出轮廓。
体力的流失根本不及风浪将独木舟往回吹的速度,埃里克的身体因为几乎被海水浸透,全身都开始发抖,格雷也没好到哪里去。
“我觉着这样强行划船穿越这片海域是我这一辈子以来做过的最愚蠢的决定,没有之一!”
埃里克握着船桨的手抖得像个年过八十的绝症老人,已经使不出一丝力气再将船桨深入水中滑动,半瘫在独木舟里浑身发抖。
“别停下来!”
格雷使劲拍打着埃里克的脸,想让他坐起来继续划船。
“我可不是因为你偷懒才让你起来,以我们现在这种体温流失速度,你躺着不动半刻时间就会被冻死!”
他粗暴地拉扯着埃里克,让他又重新坐起来。
“我,我真的划不动了,我的手已经冻僵了。”
在嘟囔了两句之后,埃里克又躺回继续休息。
格雷已经认识到了刚才自己行为的鲁莽和冲动,再这样硬顶着风雪划船北上两人迟早会变成船上的两尊冰雕,于是趁自己还有意识的时候,借着海浪将船划回了岸边。
岸边,格雷在背囊里急忙翻找着唯一能给他们取暖的火把,将其从防水毡里拿出来准备点燃。
不行,风太大了,根本点不燃。
“真是操蛋!”
每当一小缕火焰在火把上燃起之时,几乎立马被一阵狂风吹熄。
格雷此时也已手抖得像个筛子,全身唯一不发抖的地方也只剩下自己那金属手臂。
此时所有的备用应急方案均已经失效,最后的求生方法就是重新返回之前的补给点。
只不过埃里克现在已经神志不清,说话支支吾吾,自独木舟上翻下来后,他已经连半步路都走不动了。
像是慢慢被蚂蚁爬便全身,在千万只蚂蚁的噬咬下,自己开始从指尖,脚掌失去知觉,接着是手臂,小腿。
“我,好冷...”
这求生的呼声是如此微弱,呼啸的暴风又是如此狂烈,人们总是想对抗自然的元素力量,却总是输的很彻底。
隐约中,他只能看见格雷将自己绑在了用那两片船桨临时做成的小雪橇上,躬身拖着绳子几乎费尽全力地往前拖行。
很快,埃里克四肢已经完全失去知觉,眼中开始幻化出各种五颜六色的光影,这比奥什维尔那五颜六色的珊瑚礁房子还要光怪陆离,像是极地那最为绚丽的极光在这儿也都黯然失色。
他轻飘飘地从冰原飞了出来,行走于一座跨越世界的彩虹之桥上,世间万物埃里克都能看得清清楚楚,菲奥王国的战争,山谷矮人们的王权争夺,沙漠中的黑色交易...
站在桥上,一路走,一路看,埃里克已经成为了一名旁观者,似乎丢掉了所有的感情。
忽然,他在桥的边缘看见了一位抱着鲁特琴,坐在那儿双脚悬空,悠闲弹唱的吟游诗人。
这人身着极其普通,在掉色的棕色外套下,露出的是一件单薄粗糙的白衬衣,就连怀抱的鲁特琴也多处斑驳掉漆。
埃里克缓步走上前去瞧,端详中觉得眼前的人十分面熟,似乎在哪儿都见过,又似乎在哪见到的都不是他。
“你是刚来这儿的吧?”
诗人按住手中的弦,音乐戛然而止,耳边万籁俱寂。
“我这是在哪?是冷得出幻觉了吗?”
“对于现在的你来说,确实是幻觉,只不过很可能成真。”
那人笑笑,碧绿的瞳孔看透世间万物。
“那这可糟糕,我还有很多事情没办成。”
“噢,这里你可得停一下,许许多多的人在去我那儿的时候都是这么说的,所以我耳朵稍微有些起茧子了。”
埃里克忽然知道了眼前的人是谁,急忙朝他问起一些事情来。
“对了,你是不是那位...”
“谁是那位这位的,我只是一名接人来往的跑腿罢了,弹唱只是我的兴趣。”
这人冷漠地说道。
此时,彩虹之桥开始变得稀薄,颜色也开始黯淡。
“你观察这世间的每一具单独的灵魂,肯定也包括观察我,在我死之前只想知道有关于我的命运到底如何,我到底是谁的棋子,我知道你在某本书或是某个图书馆里记载了!”
埃里克有些急了,语气开始急促起来。
“虽然我很万能,但是告知这些事情并不是我的义务,而且...”说到这个词的时候,吟游诗人明显停顿了几个喘息的时间。
“你,并不在我的观察范围之内。”
他转身准备走,格雷想拉住他,可惜一把扑了个空。
“很抱歉,似乎现世还有人不希望你去我那做客,我得先走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神秘人连同桥一起消失在广袤稀薄的大气之中,埃里克转瞬就感受到自己在飞速下坠,朝着诺登的雪原落去。
......
拖着埃里克行走的格雷此时的身子越发倾斜,躬得像个纤夫,即便靠体重硬拉雪橇,也已走不了多远。
强撑已经到了极限,仅仅在雪地里走了几百步之远,他就已经彻底筋疲力竭,彻底倒在了坚硬冰冷的冰原之中。
“我,我还不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