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存勖洒然一笑,道:“这位鹿女侠,是有几分姿色,只是若仅止于此,出手救下也就罢了,还不值得我带她回晋阳安顿下来。”
肖俞问道:“那殿下看中了她什么?”
李存勖道:“云龙剑派虽说也是一方豪强,但和万剑谷一比,未免就小巫见大巫了。这次蒙山群盗攻打云龙剑派,背后居然有万剑谷的影子,你不觉得奇怪吗?”
肖俞道:“是很奇怪。但先前那蒙山姓陈的不是说,看上了云龙派的剑典了吗?也许万剑谷想要汇集天下剑谱,坐实这天下第一剑派的名头,而云龙派不从,惨遭横祸,也是有的。”
李存勖摇摇头:“我不这么看。若是蒙山群盗相中了云龙派的剑谱,大张旗鼓来抢,倒还说得过去。但万剑谷嘛,杨师载那老儿如此高傲,我是在没法子相信他会为了一本剑谱去和小小的云龙派为难。若真是万剑谷光明正大地找上云龙剑派,你觉得鹿老儿有胆子说个‘不’字吗?”
肖俞揉了揉鼻子,若有所思。
李存勖又道:“所以,这里面一定有一个摆不上台面的秘密。蒙山群盗追着鹿燕儿和沂蒙隐叟不放,自然是以为这个秘密在她们身上。”
肖俞已经想通关节,接过了话茬:“沂蒙隐叟终究是外人,和鹿掌门关系再好,姓鹿的最信任的还是自己女儿,所以殿下认定只要拿住鹿燕儿,就能找出那个秘密。”
李存勖点了点头。
肖俞又问道:“那殿下以为,鹿燕儿是真的不知道自己身上有这么大的干系,还是在和我们装傻?”
李存勖笑道:“这可难住本世子了。本世子与漂亮女子,向来只谈风月不谈情,哪里知道她心里怎生想的?倒是二郎你心思细腻,不如代本世子去套套话?”
肖俞翻了个白眼:“在下虽然不及殿下这般是花丛老手,但自问眼睛不瞎,那鹿姑娘分明是对殿下有意,我去岂不是自讨没趣?”
李存勖皱上了眉:“这可不好办,本世子可不想落个负心薄幸的名头啊???”
肖俞懒得再听女人缘极佳的世子殿下得了便宜卖乖的抱怨,轻提缰绳,马儿得得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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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州,万剑谷。
万剑谷出自燕山余脉,本是一处占地十几里的山谷。但自从数百年前一位剑道宗师在此处开宗立派,慢慢的数百里方圆都成了万剑谷的禁地。
山谷中央,是连绵数里的房舍,便是万剑谷弟子起居、习武的处所。谷后有湖,名曰葬剑湖。历年来上门挑战的剑客落败之后,便会按照约定解下佩剑沉于湖底,是为“葬剑”,以示对万剑谷心服口服。久而久之,湖底已经沉睡了不知多少柄绝世好剑。神兵利器自有灵性,久沉湖底不见天日,怨气积郁,湖水也是剑气逼人。莫说湖中鱼虾不生,就连鸟雀都不敢从湖面上飞过,寻常人靠近葬剑湖,便会觉得寒气入骨,莫名地心生惧意,在十几丈外便要转身而逃。
而湖边,偏偏有人结庐而居。
这人自然就是万剑谷的老祖宗杨师载。
杨师载修为深湛,早已不畏剑气侵袭。更重要的是,杨师载修习的无上剑道,需要汲取湖中剑气作为辅助,砥砺剑心,蓄养剑意。常在湖边静思、打坐,有事半功倍的功效。
此时杨师载在草庐中盘膝静坐,身前立着一人,身材魁梧,面色黧黑,背上一柄重剑,光看剑鞘便比常人手掌还要宽上些许。缚剑的绳索甚粗,想来剑身也是极其沉重。这人虽身材与杨师载相差甚多,但长相倒有几分神似,正是死在李存勖手下的蒙山陈大当家前一阵儿新拜的便宜师傅,霸剑杨彦君。
“父亲,蒙山传来消息,陈鸾那废物遇上了硬茬子,剑典没得手,把自己的姓名赔了进去,还折了不少人手。”杨彦君提到这位新弟子,不但没有半分惋惜,反倒有些嗤之以鼻。
杨师载似乎也并不在意陈大当家的死活,而对他死的经过倒有些兴趣,问道:“死在谁手上?那黎老头儿,只怕还杀不了他。”
“据说是两个小白脸半路杀出,救走了鹿家那丫头。而陈鸾和黎老头打了一场,虽然当场击毙姓黎的,但自己也没好到哪去,被外人捡了便宜。”
杨师载枯瘦的脸上看不出是喜是怒,语调平缓地说道:“那你说的这两个小白脸,是碰巧遇上了,还是有心为之,现在有线索了吗?”
杨彦君微微躬身:“暂时还没。”
杨师载道:“多派些人手去查。光靠那群山贼,只怕也查不出什么子午卯酉。你去找你四哥,调几名得力的弟子去山东道。”
杨彦君应了一声,却没挪地方。
杨师载看了小儿子一眼,问道:“还有事?”
杨彦君字斟句酌地说道:“父亲,孩儿有一事不明。当初你让孩儿收下陈鸾做弟子,还暗助蒙山群盗攻打云龙派,只说是为了云龙剑典。想那云龙派,若真有什么了不得的秘籍值得咱们万剑谷大费周章,他们何至于落到眼下星飞云散、名存实亡的地步?何况都到了这般田地,那剑典也没现身。现在又对一个孤女穷追不舍。孩儿斗胆,想问一句,父亲所谋者为何?”
杨师载冷冷一笑:“是谁教你来说这一大片话的?”
杨彦君咽了口唾沫,道:“是孩儿自己想到的。”
杨师载一挥衣袖:“哼,我是你爹,还不知道你的性子。收陈鸾做徒弟,你固然心不甘情不愿,但还不至于要和你爹掰扯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