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有醒啊……”余念归有些失落地垂下了眸,想了想,又鼓起了精神。
幽荼帝君和颍川山主走之前都说了,融合过去的魂魄和当下的躯壳极为不易,要用多久谁都说不准,这座冰墙消融之时,便是里头的人苏醒之日。
是她有些急了。
都是前些日子听孟逢君说了句,“保不齐还等等上千儿八百年,咱们都成了满脸褶子的老太太她才能醒呢”,让她难受了好几日。
但是想想,最难受的应当是还在苦苦等着的掌门和不知所踪的魔尊吧。
余念归无奈地摇了摇头,将沮丧抛诸脑后,垂下眼帘子,若有所思地嘀咕了句:“人间已经恢复了七八,昆仑山也渐入佳境,你再不醒,我都不知道该向谁道歉了……”
她的声音很轻,有一丝委屈和无奈。
说来也凑巧,她失去的记忆就是在她魂飞魄散的那日逐渐恢复的,只是这段记忆断断续续,好些年才全都想起来。
得知朱雀上神的真相后,她便决定日日来这扫撒,多看一眼也好,万一哪一天里头的人突然醒了过来,她也好马上跑去告诉掌门啊。
可谁曾想这一守,就是八年。
她甚至想过,是不是里头的人已经没了遗憾,不愿再醒来了……
这个念头才冒出来,她就感到自己仿佛跌入了冰窖,不敢再往下想了。
又是没有结果,或许也是最好的结果。
百年也好,千年也罢,一直等待,每日睁开眼好歹有个盼头,若连这点盼头都被碾碎了,丢在了路边,那才是真正的残忍。
按着镜鸾上君闭关前的交代,她在朝雾花丛中走了一圈,将添了药材的水一一浇了,又扫去了阶前的杂叶,寻了一座山石坐了下来。
记忆是恢复了,但听师父说,被附身时受的伤伤及灵根,她这些年底子虚了不少,忙活了一圈,便要坐下来歇歇,至此,剑法是很难再精进了,她另寻了一条出路,专心琢磨起了炼丹和医理。
这一坐下,就容易胡思乱想。
想到今日好像是拜师大典,长老和掌门都去了长瀛阁,孟逢君也去了,就她闲得很,回头得去瞧瞧今年又来了哪些招人疼的师弟师妹们。
想到前些日子,掌门好像被那位阿旌姑娘求亲了,闹得山门上下沸沸扬扬,不晓得最后成了没有。
想到步清风率十余弟子下山历练,已有数月没有音讯传回,教人甚是忧心……
想得出了神,竟没留意到身后的脚步声渐渐近了,一只手悄无声息地从脑后伸出,吓得她心头猛跳,定神细看,竟是一只小食盒。
后头传来熟悉的轻笑声:“想什么呢,喊你几声都不应。”
余念归错愕地望着来人,八年光阴,剥去了早年的青稚与些许的急躁,变得稳重可靠起来,他奉命下山,有时一年,有时三年才回来一趟,较之上回,他的身量又拔高不少,抽条似的挺拔起来。
温润的少年沾染了人间的悲喜酸甜,眉宇间也沉淀了些许凌厉气势,英姿勃发。
她张了张嘴,却是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磕磕巴巴地问他:“清,清风师叔,你何时回来的?”
步清风展颜一笑,敛起在外的锋芒:“才回,前些日子遭遇了棘手的妖物,不便传信回来,今日本想去见师父,却听闻长瀛阁那边在举行大典,且不去打扰了,先来云渺宫瞧瞧……喏,上回答应给你带的芙蓉糕。”
余念归从惊魂甫定中渐渐平静下来,接过那盒糕点,搁在膝上,揭开盖子一瞧,果真是芙蓉糕,面儿上撒了一层酥炸过的百合花瓣,竟是她儿时常吃的那家手艺。
她不由怔了怔,这盒中竟还布了个小法阵,盒中的芙蓉糕还是温热的,让她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眼巴巴地瞅着那家糕点铺子蒸出第一笼香喷喷的芙蓉糕,等了好久,买来了就抱在怀里,欢天喜地地往家里跑的那种心情。
步清风没有多言,坐在了她旁边的那苦块石头上,有些局促不安的挠了挠头:“趁热吃吧,一会儿该凉了。”
余念归也没有追问他这芙蓉糕是不是从青乐城买来的,淡淡一笑:“多谢师叔挂心了。”
看着她一口接一口地吃着芙蓉糕,似是挺合心的,步清风默默地弯了弯嘴角,转而看向不远处岑寂多年的巍巍冰宫。
“难为你这些年风雨不断地每日来此照看了。”他道,“没想到一晃眼,八年都过去了。”
余念归微微一顿,点点头:“是啊,八年了。”
“渺渺她……”念出这个名字,总教人横生诸多感慨,步清风想到了她如今的身份,直呼其名实在不合宜,若按辈分,他们这些人都应当称里头的人一声祖师的,“仙尊昏睡这么多年,对这世间,可还有些许留恋……”
余念归叹了口气:“谁知道呢?”
除了等,他们其实什么都做不了啊。
“当年的事早已过去,何况也不能全怪在你头上,你这些年独来独往的,就没想过再召一只命兽助益修行?”步清风一路走来,大多弟子身边都有相伴左右的命兽,独独她孑然一身,他不在的时候,除了孟逢君隔三差五来找她拌几句嘴,就再没见她与谁交好过了。
以她目前的状况,独自修行,的确不是件容易的事。
余念归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嗐,一个人琢磨医术也挺好的,我这人念旧,虽是无尽和玄武包藏祸心,构陷于我,但说到底也是我自己太不小心了,可惜了朏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