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醒来,已不知过去了多久。
心口的伤一如既往,已经上了药,被仔细地包扎好了。
只是这令人窒息的痛楚,却不曾减弱半分。
动一下,都像是牵扯到五脏六腑,把浑身的骨头都拧绞在一处。
头昏脑涨间,陆君陈迷迷糊糊地看到玄武炼好了药,走出山洞的背影一眨眼,便不见了。
他要去哪,陆君陈也猜得出,不由得一声苦笑。
可就连笑,都引得一阵咳嗽,一咳,心口的伤就更疼了。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心头血能救人,更没想过是以这种锥心刺骨的方式。
那么个心狠手辣的魔头,居然也有颗温热的心,捧到一人面前,想来着实好笑
他后悔了,那日他就该头也不回地离开这,身中血咒也好,命不久矣也罢,回到苏门山去,至少能死得干净。
苏门山。
对,苏门山
他得把无尽和玄武聚集妖兽于西海岸的消息告诉师父才行
他忍着痛楚,支起残破的身躯,挨着石壁坐下,让自己不至于虚弱到倒下去。
而后,用佩剑划下了一片衣摆,自他上回传信回去后,玄武对他也极为防备,此处没有笔墨,甚至连根树枝都没给他留下,他只能沾着自己的血,一笔一划地在布帛上写。
他没有力气写得太多,况且玄武也不知何时会回来,只拣了几句要紧的,用藤条卷起来扎好,摇摇晃晃地走到洞口。
外头的妖兽太多,他用自己仅有的灵气,护住了送信的灵鹊,助它离开此处。
望着灵鹊渐渐飞远,他挨着石壁,正欲松一口气,一道寒光掠过半空,竟当场割下了灵鹊的头。
娇小的身躯滴着血,如飘萍般在空中晃了几下,笔直而坠
陆君陈大惊失色,下意识地伸出手,却什么都触不到。
霜白的月色下,青衣的男子散着一头长发,立于礁石之上,手中托着的正是断头的灵鹊尸体。
血如珠帘,滚滚而落,洒在他脚边,却不见半分怜悯之色。
他明明是笑着的,却教人不寒而栗。
温润如玉的容颜,染上这几分血腥后,也变得扭曲而尖锐。
他从灵鹊爪下取走了那块布帛,瞄了几眼后,朝着山洞望来。
灵鹊的尸体如废物般被掷于沙滩上,血肉模糊,如一团烂泥。
他步步走来,没有一头妖兽敢近前多嘴,陆续匍匐在他经过的路边。
陆君陈下意识地收紧了拳,直到他走到面前,才发觉自己已经好一会儿喘不上气来了。
强弱之差,就是如此令人绝望。
逆着月色,那双眼里仿佛有着寒冰凝成的深渊,看似没有波澜,却是一触即死的狠绝。
看得久了,竟发现自己已无力动弹,呆滞地瘫坐在石壁旁。
直到冰冷的指尖触到肌肤,彻骨的寒,冻得他抖一激灵。
那手指细长匀称,本是极好看的,但此时此刻,确如一把利刃,用力地掐住了他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正视那张眉宇温润的脸。
虽还未获得肉身,但崔珏的容貌似乎早已与他合为一体,森冷的笑意,还有眼底沉淀的杀气,厚积薄发,还未开口,便已教人心生惧意。
“玄武前脚去了东海,你后脚就忙着给仙门传信,胆子不小,他留你性命是为了救他心上的人,你猜猜他在我这可有几分薄面,能让我留你一命”
含笑的语调,看似轻佻,缓缓刺穿他皮肉的尖锐寒气,却没有丝毫要同他讲道理的意思。
被困妖邪身侧苟延残喘的日子,陆君陈早已在死生之间来去无数次,但玄武虽狠,其杀气却远不及眼前的人。
连呼吸,都像是掺着冰刀子。
“要杀便杀”陆君陈紧咬牙关,已然有了赴死的准备。
无尽嗤笑一声:“自以为很有骨气吗一个除了点心头血,便一无是处的阶下囚,有什么资格决定自己的死法你说,我若是现在斩下你的脑袋,再将你切成一块一块送到你师父和同门面前,他们会作何反应我好奇得很呢”
说着,尖锐的刺痛也随之刺入他脑中,那一瞬,有如将人车裂分尸,他几度以为自己就要窒息而亡,无尽却盯着他的眼睛,似是愣了愣,旋即露出了饶有兴致的浅笑。
“怪不得还真是有意思。”
陆君陈还未领会他话中之意,一股气劲突然从天而降,狠狠打开了无尽的手。
回过神来,一道玄影已然站在了他身前。
陆君陈竭力喘息,难以置信地看着出现在此的玄武。
此去东海少说好几个时辰,他是折返回来的
玄武瞥了眼靠在石壁边奄奄一息的陆君陈,眉头一皱,不悦地看向无尽:“你说三日便来统御这些妖兽,来迟也罢了,趁虚而入,动我的人,是不是过分了些”
石洞前剑拔弩张,四周妖兽觉察到凛凛杀气,从黑暗中睁开了眼,亦蓄势待发。
无尽怔愣了一瞬,旋即笑着反问:“你今日不是要去东海送药,这么快便回来了”
“药我自有法子送到,倒是你”玄武眸光一沉,“你怎么晓得我几时去东海”
无尽莞尔:“你我合作至今,正是关键的时候,同舟共济,自是要对自己的盟友多些关怀。”
玄武冷笑,不以为然:“少来管我的事,你我只是各取所需,我可不是你的走狗。”
这话说得忒不客气,无尽倒不动怒,转而看了眼后头的陆君陈,狡黠地眯起了眼。
“你身边闲事少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