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又传来了中皇山和苏门山两派女弟子为自家大师兄的颜面与气度而争执不休的消息,步清风一脸头疼地赶去劝解,只得将云渺渺一人留在浮昙台。
这倒无妨,横竖她的伤势其实已并无大碍,也无需当她如豆腐捏的一般时时小心对待,步清风走后,她便召出寸情,想试着重拾剑法。
然,总是在关键时刻握不住剑,寸情已经飞出去数回了。
她偏头看了眼自己的肩,诚然伤口早已结痂,半月过去,似乎已经开始愈合了,但她自个儿的身子自个儿最清楚,梼杌那一爪,是真真切切想要当场废了她的。
霓旌说,她的胳膊至少一年内不能利落地使剑,便是左手用剑,使上劲儿后,多少会牵扯到右肩的经脉,如此看来,用剑或许反倒是累赘。
她召回寸情,陷入沉思。
不可用剑,就意味着她须得另寻法器,能不必动用多少灵力,也能运用自如,最好比剑灵活些,可让她有余力避开自己的伤处。
这样的法器……她忽然想到什么,垂眸看向手腕上的三圈金钏。
师父将这东西交给她后,便一直没说要将其收回,况且若如那位钟离公子所言,这截仙藤已经同她以血结契,它应当已经算是她的法器了吧?
原本只当是一件能拿来傍身的寻常宝物,在它当真于一瞬间解开了她腕上的无愧后,再看这截仙藤就觉得尤为蹊跷。
她还以为上古神兵都像她师父的泰逢一样,威名远播,气势如虹……
她吞咽了一下,终究还是决意试一试。
“……不染?”
随着一声犹豫的轻唤,腕上金钏应诏而出,转眼化为一条足有丈长的藤鞭,金光凌厉,似天雷流动,电光哔剥闪烁,却并无鞭柄可握,细看金光中,还有不少枝杈生出,确然是一截藤条,只比柳条粗上一些。
她到如今还是有些不敢确信,当日她真的是用这截藤条打破了那座锁天塔?
昆仑仙藤,不染。
这就是与魔尊的无愧同根双生的法器啊,却是不晓得为何一截如天光耀耀,一截如浓墨泡染。
她收紧了手,握住已然滑入她掌心的藤鞭一头,扬起胳膊用力一挥!
一阵鞭响如惊雷破空,偌大的浮昙台上,顿时掀起一阵罡风,刮得草木倾颓,鞭至空中,竟见风云卷涌,天地骤暗,沙石滚滚,将无数草叶绞成残渣,唯一道金光在主峰之巅簌簌作响。
而金光中央,白衣皎皎,飒然翻飞,细软的长发在风中起舞。
便是如此之大的动静,不染也未曾吸食她过多的灵气,与头一回解封时的蛮横判若两物,眼下看来,足以称得上客气二字了。
不仅如此,她不过是抱着尝试一二的心态,然这一鞭的威力却早已出乎她的预料,在闹得人尽皆知之前,她当即放下了手,怔忡而错愕地盯着手中的藤条。
藤条安静了下来,但金光未消,静静地蜷在她周围。
见状,她不由闪出一个念头。
这截上古神兵该不会是……在向她炫耀自个儿的能耐吧?
看着那滋滋作响的金光,她尴尬地轻咳一声:“那个……挺厉害的?”
突然夸自己的法器好像有些不知所谓,且对于为何会脱口而出这一句她自己也有些茫然,但顺着藤条看到尾端,流动着金泽的枝丫居然真的轻轻甩了甩。
她不由吃了一惊。
……听得懂啊。
不愧是上古神兵,器灵都不似寻常。
怔愣之余,忽然感到头顶一松,发带应是被方才的罡风吹散,她的头发便就这么散落下来。
看着掌中用来应急的紫色发带,她叹了口气。
说来平日里她都是用发冠束发的,可惜此次从魔界回来后才发现,她不仅在锁天塔丢了发冠,连情茹给阿九雕的及笄的玉簪都不知去向,想必是挨了那一下后,一并落在混乱之中了。
诚然心有惦念,她也晓得多半是找不回来了。
为一根发簪再闯一次锁天塔,这等话说出来,属实太过任性。
这浮昙台与风华台两两相望,她不愿让不染在这闹出太大动静,抬手一挥,藤鞭立即领会她的意思,再度化为金钏,回到她腕上。
明明是上古神兵,倒是乖得不可思议。
她将头发重新束好,折回映华宫,恰好遇上长琴站在殿外,见她走来,像是愣了愣,旋即笑吟吟地同她招了招手。
她走上前躬身行礼:“弟子见过长老。”
长琴示意她起身,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忽然道:“还真没缺胳膊少腿儿啊,也是命大……”
她一怔,旋即领会:“多亏师父及时赶到,弟子才有幸再回到天虞山。”
长琴笑了笑:“瞧着倒是个聪明的姑娘……伤可好些了?”
“已无大碍,多谢长老近日所赠灵药,弟子谨记在心。”
“谨记倒不必,这人情也不算你欠的,回头我自会找你师父清算。”长琴今日似乎很有兴致,“在魔界可还熬得住?听说你进了锁天塔,姑娘家家胆却是不小啊。”
云渺渺暗自汗颜:“……弟子鲁莽了。”
长琴莞尔:“大难不死,也算你的福缘,往后得留个心眼儿,毕竟人可不能只凭运气活着。”
这意味深长的叮嘱在云渺渺听来算是教诲了,她拱手应下。
长琴的目光不防落在她腕上,三圈金钏,便是想藏,也总会从袖子里露出来。
不知怎么的,长琴竟愣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