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信与薛守正容貌相似,眼里却没有商人的精明,更像个书生,气质淡薄文雅。
他低头看着唐九宁,眼神平静,如同风平浪静的海面。
“为了一条鱼,薛公子可曾想过……”唐九宁喉咙发紧生疼,咬牙问道,“伤的都是至亲至爱?”
海上骤然翻起波浪,薛信眼神一厉,一把抓起唐九宁的衣襟,语气里带着癫狂:“至亲至爱?呵,你懂什么?阿青伴我十余年,他被人开膛破肚,做成膳食,你若是听到他死前的悲鸣——”
“怎……怎么可能听到,咳咳咳……”唐九宁呼吸不能,脑袋逐渐发昏,但她仍用力抓住薛信手腕,袖子上滑,露出黑色符咒的一角。唐九宁使劲支起上身,盯着薛信认真道:“一条从未开化的鱼,你又是从哪听到它的悲鸣的?”
薛信怔住。
这鱼有灵性,这是他在母亲去世后感觉到的。那晚天很黑,他孤零零地坐在台阶上,手边是一水盆,那条刚捉回来的小青鱼欢乐地晃着尾巴,不时晃出点水珠撒在薛信的手臂上,他转头看那鱼,片刻后,俯身抱住了水盆。
月色惨淡,入手冰凉。
薛信只回忆了一瞬,便觉得唐九宁的话可笑至极,他面无表情,手轻轻一拂,锁链陡然收紧。
完蛋了!江珣那厮怎么还不过来!
就在唐九宁差点被勒断脖子之际,锁链突然松了,唐九宁诧异,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又被猛地甩了出去,她连忙往身后一瞟,江珣正掠过屋檐,往这边赶来。于是她松了口气,至少不会被摔得——
“砰——”
唐九宁后背生疼,直接撞上了凉亭的柱子,这一撞五脏六腑都被震得移位,唐九宁软趴趴地滑落下来,匍匐在地,疼得抽气。
她抬脸,看见江珣稳稳落在一旁,整了整衣袖,好似躲开了一件大型暗器。
唐九宁:“……”
江珣垂眸看着成朝拜姿势的唐九宁,眼神漠然,明明白白的传达出两个字:没用。
忽然,四面八方皆涌来铁链,气势汹汹地向江珣袭去。江珣眉头都没皱一下,只略微偏了下头,最先袭来的铁链子扑了个空,擦着江珣的脸颊而过,带过一阵疾风,扬起发丝。
江珣接连闪避了几下,至始至终没有移动过一步,然而铁链如骤雨,不断从地下钻出,遮天蔽日。江珣有些烦了,反手转过扇子,一握一旋,一道金色的弧线划过,全部锁链一瞬间齐腰斩断。
碎铁散若雨帘,洋洋洒洒而落,江珣衣袂飘飘,不沾分毫。
唐九宁灰头土脸,撑着腰哆哆嗦嗦地站起来。
江珣直接问道:“阵法还没有解开吗?”
“没有。”唐九宁此刻背疼得很,定是青了一大块。她缓缓直起身子,看向江珣身后,道,“我验证了一个猜想。”
江珣感受到视线,转身。
薛信站在不远处,青衫布鞋,在月色下孑然一身。
唐九宁凑近江珣,在身后轻声说道:“阵眼就在他身上,等会……”
“我认得你。”江珣打量了薛信一眼,不等唐九宁说完,打断道,“长空山百济真人座下弟子,记得三年前在百门大会出尽风头,都说长空山后继有人。可惜啊……”江珣顿了顿,眸色一沉。
“入魔了。”
薛信不打算和江珣寒暄客套,右足轻蹬,手持长剑直取江珣。江珣并不闪躲,抬扇一挡,剑刃划过扇柄,在摩擦中迸发火星。薛信目光一凛,变换剑势,朝着江珣脖子横扫过去,剑锋还未到达,便觉腹部一痛。江珣速度更快,右手握扇,反手运之用扇柄击他上腹,轻轻一击,薛信瞬间飞出十丈之远,撞塌了院子里的一面墙,喷出一口血晕了过去。
唐九宁看完这一场实力悬殊的战斗,不禁目瞪口呆。她以为江珣很厉害,没想到这么厉害,薛信也是正经门派里练出来的,江珣一招就把人打飞了。
师父诚不欺我……若是仙盟里都是这般人物,唐九宁暗地庆幸,只道自己顺风顺水活了十六年。
唐九宁看江珣迈步,似要赶尽杀绝,慌忙上前拉住他:“等等,不能杀他。”
江珣现在是碰不得的,他因唐九宁那该死的药丸,浑身上下好像有一万子虫子在血管肌肉里蠕动,一碰痒得更厉害。偏偏他还得面不改色地装作无事发生,实在是烦躁。以至于他刚才打飞薛信那一下也没控制好力度。
“放手。”江珣低声道。
唐九宁不依不饶:“他死了阵法也破不了了。你——”
江珣甩袖离去,头也不回:“我去看看他死了没。”。
唐九宁:“……”
未待江珣走到,薛信边上的树旁突然钻出一个人,正是刘昌彪,他持大砍刀,指着薛信,一副见了宝的模样:“就是他?”
唐九宁见刘昌彪的刀尖堪堪划过薛信的衣领,心下顿时紧张,喊道:“哎!刘道长千万别伤了他!”
刘昌彪眼睛一斜,心说都被你们打成这样了,我不过是挥了下刀,这时候觉得他是个值钱宝贝了?
刘昌彪思考不过一瞬,立马举刀拦在薛信跟前,放声大喊:“犯人我抓到了!薛老爷何在?”
唐九宁连忙向其嘘声,当务之急是要破除头顶上的阵法,这时候叫薛守正过来,当场上演父子情深,是嫌还不够乱?
刘昌彪哪会想到这些,以为唐九宁也想独占赏金,张嘴便扯谎:“姑娘不要白费力气了,这人是我抓到的,赏金也自然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