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棋罐是用上等的汉白玉制成,上面雕着岁寒四友,雕工精细,看来是出自大家之手。
陈文茵移开盖子,见自己这一边是黑子,便伸手抓了一把。这棋子入手清凉,在湿热的川蜀之地,只抓着这把棋子便让人觉得心旷神怡。
她微微一笑:“这棋子不错,是上好永昌棋吧,我猜主料是南红。”
灵云安座对面,笑容柔和道:“公子果然是行家,只碰一下棋子就猜了个正着,小女子这一局怕是要输了。”
这永昌棋产自云南,段永琪素知陈文茵爱好下棋,便常常给她送些棋子过来,什么黄龙玉、南红、翡翠玛瑙的精品棋子都被陈文茵玩了个遍。此时但凡拿来一枚上等的永昌棋子,她只需拿手一摸,是出自哪家的哪个师傅之手便猜个八九不离十。
陈文茵也不管她的客气话,只将抓着棋子的手放到了棋盘上张开,落下两枚黑子,一脸自信到自负的表情笑道:“是单是双,姑娘请出手吧。”
下棋还有这么个步骤吗?穆继宗左看看右看看,但见得一众看客的眼睛都盯在了陈文茵放下的两枚棋子上,好像她放下的不是棋子,而是什么机密一般,直教他感到摸不着头脑。
灵云却摇摇头道:“不必了,公子是客,请公子执黑子。”
陈文茵“呼啦”一声甩开折扇,遮住半张面孔,微眯着眼睛道:“这可不好,要是让人说我欺负姑娘,那我就有口莫辩了。”
她遮住了半边面孔,眼睛又眯着,灵云一时看不出她的心思。最终只能道一声谢,从善如流地抓起一把白子散开,众人看去,那上面正正好好九枚白子。
陈文茵哈哈笑道:“那是小生猜错了,此乃天意,姑娘切莫谦让。”说着便将手边的黑子整盒递了过去。
灵云又道一声谢,将白子递给陈文茵。见陈文茵一切准备停当,笑一声:“那公子小心,小女子要动手了。”
她说着运子落下,先占了陈文茵一侧的三三位。
陈文茵调笑一声:“姑娘好主动。”便在其右的小目位落子,与之抗衡起来。
通常下棋先讲布局,哪有如她们一般开局便是争地的?这一下一众看客都啧啧称奇。
穆继宗不知道他们在惊讶什么,只是觉得陈文茵下棋时那专注而自信的表情十分引人注目。
约莫互换了二三十手棋,二人在这一边的争夺渐显激烈,又各在远处落下四子以做接应。
陈文茵早看出了这局棋不简单,此时眉头紧蹙,手中展开的折扇动也不动一下,只紧紧盯着棋局。
但她虽然看来专注,手下速度却丝毫不减,反而有越下越快之势。
穆继宗听说过陈文茵的棋艺高超,却没想到她的脸色此时竟变得如此严峻,便轻声问段永琪:“这灵云姑娘的棋艺很高超吗?”
他不敢高声说话,生怕打扰了陈文茵的思路。却没想到段永琪摇摇头道:“此时倒也看不出灵云姑娘的棋艺如何,只是这棋局有些讲究。”
不就是对弈,还能有什么讲究?不明所以的穆继宗赶紧发问,段永琪却不再说话了,只过了许久才摇摇头道:“先看看再说。”
此时陈文茵棋子落下,黑子已在角落将对方包围。穆继宗本以为她胜券在握,可陈文茵却犹豫了一下。
此时若是落子意图打吃,那不免让灵云接成个“直四”,便没法杀了她的棋子。穆继宗虽然看了陈文茵几局棋,可终究没认真学过,这里面的门道还是看不太懂。
陈文茵落子在灵云黑子眼中的虎口处,又过几手厮杀,灵云提掉陈文茵二子,陈文茵白子反扑,再反提灵云四子。
这时陈文茵和段永琪眉头同时一皱,一些看客也发出赞叹,似乎也看出了什么门道——这局势越发明朗起来。
段永琪眉头紧皱,轻声道:“果然如此。”
穆继宗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段永琪道:“先看几步。”
又过五十余手攻守互换,一番奇妙的景象忽然出现在穆继宗眼中。
那黑棋围着白起向斜上方一步步爬了上去,一条直线地直冲上来,一直接到了上面黑白四枚棋子上。
此时追杀到了尽头,陈文茵只能转弯斜落,再接上了右手边的四子。
百余手过后再转回头来,陈文茵白子落下,向着之前双方征战之处快速涌来。
陈文茵下棋极快,好似不必思考一般,看起来是胸有成竹,但白棋却没逃出黑棋的包围。
“哎呀,这位公子的棋死定了。”
“是啊,这谱子可不会有错的。”
穆继宗不知道别人议论中提到的“谱子”是什么,但看见陈文茵的白棋始终冲不出来,他们说的似乎并没有错。
又过将近百步,白棋基本逃到了头——陈文茵果然没了逃脱之法。
“公子这棋,让小女子想起首诗来,叫‘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
听着灵云的笑言,陈文茵也笑了起来:“还有一句叫‘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灵云听了一愣,她此时胜券在握,为何陈文茵还如此自信。
再过几步,灵云忽然“咦”了一声,执子的手悬在半空落不下去了。
陈文茵微微一笑,摇着扇子道:“引龙出水,也得降得住才是。”
穆继宗还是没看明白,赶紧问段永琪。
段永琪解释道:“这灵云姑娘故意摆了老谱子,叫‘引龙出水图’,便是将对方棋子引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