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娘子没有再回那驿站,只将一张符纸交给乌鹭带过去,说是扔在井水中便可。
那符纸与之前在店家里用掉的那张一样,正是出自霖素师太手下的。乌鹭晓得这东西文娘子也只有五张而已,现下用掉两张,便有些不解。
“娘子何故要如此?那驿站一家,又与娘子不相干的!更何况娘子出言提醒,已经是犯了忌讳的。”乌鹭拿着符咒,有些不大情愿。
这也是人之常情。好像店家女子所说的,有了这等宝物,不留着以备不时之需,何必要用在不相干的人和事上?
“娘子也总是心太软了些!”乌鹭知道,文娘子的决定不是自己三言两语能够劝说的,现下也不过只是发发牢骚。
她二人是站在巷子口外一棵柳树底下,初春的柳枝万条垂下,长些的便耷拉在地上,又顺着划过裙摆;短些的顺着两人肩头摇摆,直叫人觉得痒。
文娘子被挠得烦了,伸手一把抓开,有一下没一下的掐着柳叶,比在乌鹭眼前,道,“你眉眼最是好看,像这柳叶样儿。”
乌鹭跺了跺脚,“娘子说不得,一说,又拿奴婢打趣!”
文娘子不喜欢别人过多置喙,乌鹭哪怕伺候了这一年,也不能对她的决定多说什么,这时候想来,文娘子定是烦了,只好顺着她的意思俯了身子,“是是是,只要娘子想好了,那奴婢照做就是了。”
文娘子便顺势拍了拍她,“也好,早去早回。”
眸子里依旧空洞而雾气盎然。乌鹭叹了口气,便转身离开了。
柳树底下剩文娘子一人,外头日头正盛,她出来时候已经将斗笠都带起来了,可是这时候却依旧觉得头晕乏力,摸索着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一只手捂着胸口,另只手抱着那从店家处得来的朱砂,眼睛有些微微地闭起来。
朱砂是极好的朱砂,文娘子只摘开盖子瞧了眼,眼色朱红,且有血气。比寻常的朱砂要灵气不少,这是用人血为引而制成的。
文娘子现下只是抱着,却也觉得这血腥味正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像是要将她完全溺死一般。
“姜文茵,”
幽幽的声音从天边而来。
文娘子忽而睁开眼睛,眼前不见了长短不一的柳枝,太阳光似乎也暗了一半,天上没有一朵云彩,天地间只剩下文娘子一个人。
这时候身子便开始轻飘飘的,她好像是什么都触碰不到了。只能听着那声音重复,一次次唤着那三个字。
“你是谁?”文娘子紧紧抓着怀中的朱砂,她就是有种直觉,不能将手给松开。
眼前空荡一片的天地里仍然是什么都看不见的,那声音的来处也无法辩明。
“姜文茵,周而复始,京城周,姑苏复。”那声音轻盈而又朦胧,一点点的传进文娘子耳中。
“你到底是谁?这话又是什么意思。”文娘子一贯清冷的面上这次却松动了几分,她抬眸望着天,视线死死凝着前头,等着这声音的下一步回答。
因为缥缈,所以文娘子无法辨别到底是男是女,而且这人,应该是设了什么阵法,叫文娘子置身幻境之中,无法确认声音的来处。
真是好缜密的心思!
文娘子收紧了双臂,有些似笑非笑地模样,“我这一路上,倒真是受诸位招呼了。又是劳烦海女一族,又是劳烦这位阁下,文茵承受不起啊。”
这些人不论出于何种目的,文娘子都知道是为了帮自己顺利上京的。可是这般神秘防备,来的多了,连带着文娘子也有几分烦躁。
任谁也不愿意被人当做棋子一般呼来喝去的!更何况还是文娘子这种性子最为高傲的?哪怕是没了从前高高在上的身份,她也有自己最后的底线。
旁人这般对待,无异于将文娘子看做棋子,想要她去做到真正的任人操控!
这意思太明显了些!文娘子口角噙着抹若隐若无的笑,“真有什么要说的,只管正大光明出来。无论帮我也好。害我也罢,文茵当不起背后这种重恩。”
这话说的也重,那从四面传来的声音似乎默然下去。文娘子视线划过来,这空荡的地方便一点点被收在眼底,她的眼睛微微眯起来一些,在寻找着破阵的法子。
“你性子还如之前。这是不行的。入了京去,便没人可以帮你了。姜文茵,你要保护好自己,保护好阴阳棋。”这声音再度响起,这次已经撤去了原先掩盖的阵法。可以真真切切辨别出,这是一道清脆的女声。
文娘子在脑子里过了一通,很确信这声音她从没听过!“我怎么样,自有我的命数。不需旁人参与。”她收了笑意,显然明白这人来的目的定不是那么单纯。
果然,只在文娘子话音落后,那女声接着又起,虽少了声音遮掩,但是还是没法在这空旷一片的天地阵法里辨别出声音出自何方。
“我是谁不重要。你只要记得我说过的话,京都周,姑苏复。好好记着。才能免受些灾祸。”
文娘子转着身子,目光盯着四角天空想要抓住那声音的来处,可是乍然风起云涌,原本空荡一片的地方瞬间被不知从何处跑来的云朵给填满了去,压的文娘子几乎喘不过气来。
“你等等!”这是在撤去阵法,马上就找不到那人了!文娘子连忙出声唤着,可是为时已晚,那人显然心意已决,阵法突然之间被撤去。
文娘子胸口的阵痛感没有持续多久,她缓缓睁开眼睛,眼前又是那些长短不一的柳条,正随着扶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