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闹腾就到了日头偏西,孟欣梅把古氏和孟水观搀扶进屋里了。夏氏按照陈氏的吩咐,多添了几样菜,连藏得严实的腊肉也拿出来炒了。陈氏可不忍心让孟丽一会吃得不好。这孟丽虽是个闺女,但在孟家却比儿子还要受疼爱。往日里得到的好布匹,陈氏也总是头一个给孟丽做衣裳的。
未等晚食开桌,同村的一个大娘子穿着陈旧的衣裳,破了边的草鞋,急急来到孟家。在她身后,还跟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孩。小孩拼了命地哭喊着,却没有流泪。孟欣梅听不清他叫喊的是什么。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大娘子瞪着眼睛,像是生气了,一巴掌一巴掌地抡在小孩身上。孟欣梅惊呆了,这是闹哪样?孟家现在还乱着呢。
小孩脸色煞白地呆呆望着他眼前的人,小身子止不住颤抖。
"让你哭!让你哭!今儿非得好好打你不可。"
陈氏怒道,"孟九娘,你要教训孩子,回你家去,上我家来做什么!走,走!"
"大嫂子,这孩子,太不懂事了,得打打。"孟九娘喘着大气,又对着小孩子大吼道,"就知道哭,你这样会饿死的。听话,乖乖地跟着你孟姨走,还能吃香的喝辣的,跟着你娘,得穷一辈子还挨饿,家里养不起了。”
孟九娘在院里直接跪下,抽噎道,"大嫂子,你救救我们吧!没活头了,没活头了…大嫂子,求求你了,让你闺女带我儿子走吧,这日子没法过了。"
孟九娘家里的情况,村里人都是知道的,就是一个字,穷!两个字,忒穷!只得两亩薄地,三间破屋,孩子多,常常是上顿不饱下顿饿的。一年前,孟九娘的婆婆盲了双目,公公又病卧在床,朝暮死生未可知。这些年是过得十分凄苦,一听到孟丽回来是要帮大户人家找个小孩,孟九娘就狠下了心带着小儿子来到了孟家。
李氏一听这话可不乐意了,直接堵了话头,"婆婆,三妹,你们可不能紧着外人!"
陈氏不乐意了,孟丽是自己身上的肉,可不能由着李氏这样呛,"老二家的,怎么说话的,这事不由你做主,坐下,好好说话,不乐意就滚一边去!"
孟丽在一旁时不时地看着孟九娘,又时不时地看着小孩,这小孩瞧着倒是聪灵。没过一阵子,孟丽就搀着陈氏的手回到里屋,低声商量起来。李氏腆着脸皮急急地跟着进去劝阻闹腾。
孟欣梅不知道孟丽和陈氏是怎么说服李氏的,总之,最后李氏不再反对。
孟丽同意带走孟九娘的小孩。孟九娘一下子就兴奋起来,拼命地对孟丽点头作揖,"我小儿子以后就跟着你们了!"然后紧紧攥着孟丽身旁的老婆子递过来的银钱,孟九娘就神神叨叨地离开了。
孟欣梅蹙颦地看着孟九娘流泪又满面春风的矛盾样子,心里止不住地发寒。呜呼!安得四海九州同一春,无复鬻女卖儿人。
天暗了,孟水叶也从巴连山谷那边回来了,正是到了吃晚食的时间。他万万没料到,玩耍半天不到的时间,家里就发生了这样的大事情。
炒好的腊肉盛在碟子上,看着上面的油星子,夏氏叹了口气,摆好了就去招呼孟世刚他们出来吃晚食。
孟水英和孟水观经历了这么一遭,整个人都有些萎靡,今儿的饭菜比昨日好,可他俩见着平日里难得的腊肉,也依旧是一副呆滞的表情。孟水青倒是毫不受影响,吃得欢快,也是,今日他一直和孟欣兰呆在屋里看戏,就像个旁观者一样,对弟弟孟水英要被卖的事漠不关心。
孟水叶不晓得哄人,挑了几口肉夹到孟水英和孟水观碗里,"快些吃,明儿二哥带你们去玩。"
孟水英乖巧地点点头,扒了一口肉,在嘴里嚼了半天才吞咽下去。
孟欣梅在灶房旁看着这一幕,叹了一口气,不知道此刻的孟水叶在想什么。只是此事过后,孟水叶去哪几乎都带着孟水英和孟水观,生怕什么时候他俩就不见了。
古氏没心情出来吃晚食,孟欣梅把她的那份吃食送到屋里。屋内,古氏坐在床沿边直抹泪。孟志辉出去镇上干活了,本以为日子会越过越好,没想到却遇上这样的事,今儿要不是……
孟欣梅把碗轻轻搁在了床沿边,倚抱着古氏,"娘,别怕,我们一家人不会分开的!"
第二日鸡鸣一过,孟丽的随身老婆子就抱着孟九娘的小孩,孟丽则穿一身绯色布缎,裙摆飞舞,唇间满是笑意地赶回菀坪镇了。
孟欣梅这两日精神不太好,夜里做梦都梦见小孩,老是听见哭声。醒过来后的她,心里多了一分警觉,就准备想着法子分家和筹备更多的东西。孟欣梅叹了口气。若想以后能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分家是必须的,不然,这日子怕是没个消停的时候。
没等孟欣梅找到时机,日子就临近稷收了,孟家人没心思再管其他的,整日里就忙着赶在稷收前在地里种胡麻,种玉米。不知不觉间,几天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一晃就到稷谷成熟时。
孟志山和孟志辉带着孟水林一块回来了,很是沧桑疲惫。上交银钱后,孟志辉从孟欣梅口中知道了卖儿的事情,心里是一阵阵地绞痛发苦。
没等孟志辉缓过来,家里的稷谷就要收割了。一大早,西平村热热闹闹的收割正在进行。今年的收成不错,稷谷比去年稀稀拉拉的谷粒要多出许多,稷谷也很饱满圆润,一串串的谷穗垂了下来。
孟家除了孕妇李氏,所有人都要到地里忙活,他们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