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仰亚是真的醉了。
就连就是怎么回到家的,仰亚都搞不清楚。他是醉得什么也不知道,由寨子里的人把他抬回家的。
其实,仰亚是很少喝酒的,不管是原来在宣传队,还是在学校,仰亚都很少喝过,更别说喝到醉得人事不知。
今天,仰亚也特别的高兴,这也是他回来这一段时间最高兴的一天,也是最高兴的一件事。他终于要开始做自己该做的事了。终于也可以在家里陪着自己的家人了。
再加上这就要开工了,从这件事,也能看出,左邻右舍的人,看仰亚的目光也比以前好多了。所以,在这种场合,仰亚再说不喝酒,那肯定是不太好了。
这一开始喝酒,就刹不住车了。一杯一杯又一杯,一轮一轮又一轮,直到最后,喝得仰亚倒下为止。
大家把醉得什么都不知道的仰亚,从三四公里以外的基地上,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抬回了家。
醉梦中的仰亚,也不睡了多长时间,也不知自己是在梦中还是已经醒过来了。他总感觉到有一阵隐隐约约的芦笙在他身边响着。芦笙有点幼稚,就像他刚刚学吹芦笙的时候——
记得那时,仰亚还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那时候的仰亚总喜欢跟在阿公的身边,看着阿公抽烟,看着阿公长长的胡子,还有阿公那长长的故事。当然,最让仰亚记得的,就是阿公吹芦笙了。
有时,阿公高兴的时候,就会给小仰亚吹上一两首曲子,仰亚总是陶醉在其中。特别是在逢年过节的时候。寨子里,总喜欢在节日里吹芦笙、跳芦笙舞。而阿公,就是芦笙舞里那个最让仰亚羡慕的人。他看着长长胡须的阿公,跳在人群的最前面,听着他那悠扬的芦笙曲,跟着曲子的节奏,整个寨子穿着盛装的人们都一起舞动起来。
这时的仰亚,也会跟在阿公的后面,一步一步、一招一式的走着、跳着。旁边的人,特别是其他的小孩,都会向仰亚投来羡慕的目光。
这时,就会有人,暗暗地叫阿公‘锦鸡王’。看着小仰亚那一副比大人还认真的样子,也有人悄悄地叫他‘小锦鸡王’。
阿公,确实像一只领舞的锦鸡,那芦笙曲,就是‘锦鸡王’的歌声,是他带领其他人一起跳动的舞曲。那舞姿,是那么的轻盈而又健壮。这个时候,仰亚会跟着阿公跳上一天都不觉得饿,也不觉得累。
等阿公停下来以后,仰亚就对阿公说:
“阿公,‘锦鸡王’是什么?”
阿公取出自己的小烟斗,在上面放上一锅烟丝后再点上,然后掳了一把自己长长的胡须,笑着对小仰亚说:
“锦鸡王呀,就是山中最漂亮的鸟,也是最会唱歌最会跳舞的鸟。”
“啊,那怎么他们要叫阿公你是‘锦鸡王’呢?阿公又不是鸟?”
阿公笑了。
“啊,他们说的,那就是跳芦笙舞中,芦笙吹得最好的,芦笙舞也跳得最好的人了。”
“阿公,那芦笙吹得最好,舞跳得最好的,就是阿公了?”
阿公没有说话,笑着把小仰亚搂进了自己的怀里。
“阿公,我也要当‘锦鸡王’。”
“好,等阿公有空,就教我孙子学吹芦笙,然后也做一个锦鸡王。”
小仰亚笑了,阿公也笑了。
然后,仰亚就跟着阿公吹起了芦笙,跳起了芦笙舞,仰亚吹呀跳呀,跳呀吹呀,人越来越兴奋,芦笙也吹得越来越好,跳舞的动作也越来越大——
“阿爸!阿爸——”
模糊中,仰亚突然听到有人叫‘阿爸’。
仰亚还是停不下来。继续着他‘疯狂’的舞蹈——
“阿爸——阿爸——你咋啦?你醒醒啊!”
仰亚终于从睡梦中醒来、从醉梦中醒来,他的‘芦笙舞’也就嘎然而止。
然后,看到的是自己的儿子小亚略和小亚金站在自己的床前。
“嗯?你俩放学了?现在几点了,你俩就放学了?”仰亚侧过头,朝窗外看了看,东边的太阳还照进房间呢。这也不是下午呀。
“今天不上学,这才早上呢。”
“早上,都几点了?我怎么还在睡觉?”
“阿爸,都快中午十二点了,你昨天醉酒了,一直睡到现在。”
这样,仰亚才慢慢地想起来,想起了昨天的事。昨天,不是还在山上吗?可是,自己到底怎么回到家里,仰亚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大早上,你俩咋不上学呀?”
“今天星期六呀。”
“啊?!”仰亚看着两个儿子一高一矮站在他的床前。
“亚略,去要一碗水给我喝,这都渴死我了。”
小亚略跑了出去。
只剩下小小的亚金站在床边,手里握着一把小芦笙。看着儿子小亚金手里的芦笙,仰亚又想起刚才梦里的事来。
原来,仰亚在梦里听到的芦笙,是儿子小亚金吹的。
“亚金,刚才是你吹芦笙,还跳芦笙舞了?”
小亚金‘嘿嘿嘿’地笑了两声,算是给阿爸的回答。
“你跳的什么?再跳一下阿爸看看?”
小亚金,也不再胆怯了,把小芦笙放进自己的嘴里,就开始吹了起来。
“阿爸,给你水。”小亚略端着水走了进来。仰亚接过水,使劲地喝了几大口。
小亚金看着阿爸,自己一个人还在一边认真地吹着跳着,时儿屁股还扭上几下,看得仰亚都有点想笑了。
“小亚金,你在学校也是这样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