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记闻言,怏怏而退,所幸敌人未曾大肆追捕,虚晃之间,两军已然分离,缓缓拉开距离。
二人仓皇窜至崖口边,收拢军士,平复心情,王睿已然是面色铁青,手中钢枪显得十分凝重,仿佛动一下都得使上千钧之力。
“明杰,你怎言陈仓有诈”陈记静下气来,平道。
“你莫非没瞧见魏将陈泰竟然在此。”王睿道。
陈记先是一怔,随即色变,惊骇道:“陈泰乃是曹爽的部将,本应驻扎于宛城,如今到了此地”
“然也,吾料陈仓必有防备,需速速通告大哥,否则大军被围,功亏一篑。”
话音刚落,中军于火光星点之下踏上了秦北之地。
“明杰”
陆黎勒马下了栈桥,却见遍地尸体,些许地方还惨存着一摊一摊的碎甲与淤血。
王睿见陆黎领军赶至,大喜过望,连忙上迎一步,面色紧忧道:“大哥,这条路不能再走了,我军动向已被察觉。”
陆黎一怔,眼神凌乱地往地上一瞥,凝视着整个战场,嘀咕道:“你们遭遇了魏军了”
“正是。”王睿急答道,同时又语,“大哥可知我等遇到了哪只魏兵”
“你且说来。”陆黎问。
“陈泰。”陈记忽然插了进来,“末将领军前行,行至路口,忽然侧翼一声暴喝,我先是一惊,向东南方望去,只见陈泰拍马杨刀而来!如不是明杰相救”
陆黎微微颔首,抚须长叹:“实在奇怪,我军行军十分隐蔽,按理说不应被敌人察觉”
宗理听至此,出道:“将军,只有一个可能。”
陆黎仰起头,看向宗理,问道:“你意如何”
“遭遇战。”宗理一字一顿地说道。
“遭遇战”陆黎不可思议地重复了一遍,随即沉心一念,当即惊骇,急令军士会集于林中,分散开来。
诸军撑着火把,环绕一周,其间留给陆黎召集众位将军议事。
待到人员到齐,陆黎率先开口提示道:“诸位,我等至此,是为攻打陈仓以策应郿县,但如今行踪已然暴露无遗,而敌人领军之将竟然是陈泰,陈泰原属曹爽麾下,仅忽然出现在了雍凉,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王睿接话茬道:“大哥说的极是,依我所见,魏军乃是长途奔袭而来,恐怕是曹爽派来支援郭淮的,然而碰到了陈记,顿时打响了遭遇战。
然而,魏军属于战区作战制,友邻军队不得随意出入他军战区。”
由于魏国雄踞九州,疆域辽阔,为了面面俱到,乃是各地遣一上将,统领该地兵马,名曰都督,而雍凉都督正是夏侯玄,此刻的魏军西面战区大致分为雍凉夏侯玄,襄樊司马懿,宛城曹爽。
而曹爽的大将涌入雍凉,这是万万不可能的事情,如今发生了,只能说明一点,有了指示。
不难判断,这定是曹睿的命令,无论是司马懿,夏侯玄,曹爽,都是魏之重臣,不是一般人能够随意调动的,除了皇帝。
陆黎很快咬定,曹睿必定下达了联合作战的诏令。
所谓联合作战,即是曹爽,夏侯玄配合作战,两方军力掺杂,极易对汉军将领的判断力造成影响。
陈泰来了陈仓
一番驳斥讨论之后,陆黎启齿道:“各位,我军如今踪迹暴露,按理说不应加以进兵,当迂回以避敌锋芒,然战机便在眼前,我军绝不可后撤一步。”
宁启问曰:“大哥,依你所说,我军当以一军之力,打出汉军之风,务必使魏军深信我军便是主力,然而陈泰到来,我军的攻击会显出颓势,非但不能造成大的影响,还面临被吞吃之风险。”
宁启的话不无道理,反倒是说出了众人心中憋着的一番肺腑感言。
陈泰来了,既来之,必有准备,配合陈仓守军,恐怕守军兵力都将超过陆家军了,这等攻城战,只能是自寻死路。
但陆黎咬死,愤喝道:“明日攻打陈仓,这是命令,绝非商量,此战,打也得打!不打也得打!”
面对面色决然的陆黎,众人只得抱拳而起,齐声道:“领命!”
“我陆黎,一介无能之辈,为诸位所推崇,跌跌撞撞至此,自知能力不足,全依仗诸位弟兄,此战,并非我陆家军一军之战,而是整个大汉的生死存亡之战,我军切勿保存实力,当殊死一战!”
陆黎此话说的愤慨万分,使得众人心中一阵自责,念及陆家军的成立,羞愧不已,纷纷起身而高亢道:“末将誓死取下陈仓!”
言落,林间微风拂过,带着些树叶枝枝作响之声,伴随着疲劳的陆家军军士缓缓入眠。
陆黎见着火把一束束熄灭,自己缓缓起身,悄悄离开,来到那栈桥前,缓缓盘坐于那绝壁之上,凝视着夜空中若隐若现的烁星。
迎面吹来和煦的微风,夜间的凉气不断洗涤着陆黎身躯间的污浊气息。
转而,陆黎望向那万丈深渊,见其间空灵迷离,深不可测,再看那桥,二人之窄,看来实在危险。
就在几年前,这里有一支神兵翻越八百里秦川,攻袭雍凉,迫使魏军并不能卸甲,马不能离鞍
陆黎心中明白,这一战,举国一战,不胜则亡,大汉的未来,在此一举,如若顺利拿下了雍凉,则可以将南北连成一线,先占西都,再使荆州,雍凉同时出兵,即可恢复中原。
但要是拿不下雍凉,大汉王师,数年积累之心血将会毁于一旦!
这是命运的抉择,这是姜维的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