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大年三十,儿一家人和姑姑叔叔们都会到奶奶家吃年夜饭。可奶奶住的老屋在两年前就计划着要拆了,而这几个月正是施工队进行拆除的时候。
两年前,大部份老屋的居民都选择了补贴差价购买商品房,不过商品房到现在还没有竣工,而老屋又在拆除之中,所以政府拨了一笔款子下来给老屋所有的住户作为暂时租住房子的开销。
奶奶年纪大了,一个人在外面租房子住,全家人都不放心。姑姑的家距离老屋最近,奶奶便在姑姑家住下了。所以今年年三十吃团圆饭的地点就换成了姑姑家。
奶奶做了几十年的饭菜,一大家子的人都习惯了奶奶做菜的口味,晚上自然也是奶奶掌勺。大过年的,总少不了的鸡鸭鱼肉浓汤美酒。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围席而坐杯光交错。
席间,姑姑问起儿这次回来是不是不再去南方了,儿笑了笑:“姑姑,我还没闯荡够。”
奶奶听了儿这话忙打断:“女孩子家闯荡个什么事?这出去也有好几年了,还不回家来考虑考虑个人问题?你有个小学同学叫做黄什么莉的,前些日子我买菜碰到她的奶奶,她奶奶说她今年开春都要做妈妈了!”
儿惊讶:“是黄粱莉吗?原来她已经结婚了?我都还不知道。”
奶奶叹道:“你当然不会知道这些事情,一个人跑到那些听不懂讲的是些什么话的地方,谁还会大老远地走去告诉你?”
儿乐了:“奶奶,这个世界上有个叫做电话的东西,不用跑那么远都可以讲话的。黄粱莉没请我喝喜酒多半是因为不知道我的电话号码,而不是因为我去了讲粤语的地方。”
奶奶摆了摆手:“粤语是什么语?我搞不懂。反正你赶快回来上班就对了。”
姑姑趁热打铁:“丫头你也不小了,有没有男朋友?如果没有,我们单位倒是有几个人条件挺不错的,介绍给你认识?”
儿脸上一热:“姑姑,我应该也还没步入大龄女青年的行列吧?不着急。”
姑姑不敢苟同:“就是要趁现在还年轻可以挑挑对象,等到你真的年纪大了就变成人家来挑你了。更何况,就算是相中了合适的人,你也还得用个一两年的时间来了解吧?等了解够了,岁数也到了。”
儿笑道:“好的姑姑,我会尽快努力。”
姑姑瞪了儿一眼:“丫头你别敷衍我,什么叫尽快努力?要不我把你的照片和电话给我们的同事,你们见见面?合适就谈,不合适就再挑?”
儿的妈妈走出来解围:“这种事情就由得她自己决定好了,我们在旁边都是白操心瞎着急,没用的。”
姑姑见嫂子都开了口也就作罢了。正好春节联欢晚会开始,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欢腾的电视节目上。
既然不被人注意,儿便悄悄离席。她出了门,走着走着就来到了奶奶以前居住的那片老屋。站在马路边上,借着朦胧的月光,只看见昔日一间间的房屋已经被推倒,砖瓦横梁四处,一片狼藉凌乱,于喜庆的过年氛围中凸显出满目苍夷荒凉废败的景象。
又是大年三十,只是此时不同彼时。
两年前的今天,她还和一众堂兄妹以及从小到大的玩伴们站在那片房屋的空地中间躲着地老鼠,放着烟花,燃着满天星。而现在,她却是一个人站在马路的边上,缅怀着过去。
夜里自然是冷的。空荡荡的路上,偶然有一两个行人经过。儿拢了拢大衣,鬼使神差般地朝河堤的方向走去。
河堤上的风格外的清冽,而且喜欢变着法子往人的衣服里钻。儿把围巾系紧,又把双手插进口袋。
不知道是大年三十的原因还是因为太冷了,河堤上连一个人影都没有。儿想,老屋拆了,也不知道今年可以到哪里去放烟花?可能,再晚一点就会有大人孩子跑到这里来放烟花炮竹了吧?
曾经,他让她以后不要一个人来这里吹风。他说这里冷,而且不安全。可实际上也不是那么的不安全吧?都是些邻居乡里的,哪里会存着什么坏心眼?只是,这里的确是冷。是寒冷,刺骨的寒冷,冷得浸透心肺。
儿的眼睛被凛冽的寒风吹得就要流泪,她低了低头,想要避过那阵狂风,想要忽略心里的刺痛。说好了不再掉眼泪的,说好了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来的,怎么又傻傻地站在这里红了眼眶?
妈妈说,人这辈子会遇到很多人会经历很多事。有些人会如过眼烟云,走过了就忘记了;有些人却如同藤蔓生了根,始终扎在你心里。有些事情会在天亮睡醒便抛之脑后,可有些事情却是历历在目,没法子放下。但无论你遇到的是什么样的人,经历的是什么样的事,时间久了,日子过了,也就淡了。
儿知道,虽然妈妈嘴里说着她会放心的话语,可实际上,妈妈的心里肯定是担忧着的。她带着一身的伤,噙着满心的痛回家,她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隐藏得很密,可她不知道,原来妈妈早就看明白了她的伤痛。
儿女就是父母一世的债,从牙牙学语到蹒跚走路,从稚气幼童到叛逆少年,从青春张扬到待字闺中。时时刻刻,日日月月,分分秒秒,又怎么可能会有放心的时候?
夜空中有一轮月,却并不明亮。它在云层里穿进穿出,带着一圈沙沙的毛边在自娱自乐。天际边有几颗星,好像要跟月亮打招呼似的,一个劲地闪着清冷的星光。
河对面的高楼大厦在这两年似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