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宁公主收到赵崇昭的来信时,猛地一激灵,发现了许多自己不曾注意的事。她并没有忘记赵英驾崩不久,但她常年挣扎在生死边缘,对生离死别都看得极淡,心中虽伤心,却也很快振作起来。因而在听到端王的提议后,她并没有拒绝,非常干脆地答应下来。
她会忽略谢则安的身份有多敏感,端王怎么可能会忽略?
难道闲云野鹤当久了,端王连这点避讳都忘记了?
换了别人可能会相信这种说辞,晏宁公主怎么会信!
晏宁公主观察了几天,将戴石的动作尽收眼底。戴石对端王送来的侍女十分警惕,根本不让她们有机会接近谢则安房间和书房,甚至连内院都进得少。
这表明谢则安对端王早有防备。
晏宁公主摊开赵崇昭的信又看了一遍。
赵崇昭明明远在京城,却能知悉端王送侍女的事,端王送人上门的时机不可谓不巧。想到自己曾经因为这件事和赵崇昭争执了几次,晏宁公主心头发寒。如果端王是故意的,那这就是一石三鸟之计,一能往谢府这边安插眼线,二能置谢则安于不忠不孝之地,三能离间谢则安与赵崇昭的关系!
赵崇昭知道这件事会怎么想谢则安?
晏宁公主心头气闷,当晚竟病倒了。杨老跟着谢则安一起过来,见晏宁公主情况不妙,当下就给晏宁公主急救。
戴石原本要遣人去通知谢则安,晏宁公主却突然转醒,阻止了他。
杨老见晏宁公主神志清醒了,心中稍安,给晏宁公主写了药方叫人去按新药方配药。
见晏宁公主垂着眼睫休息,杨老说:“你这情况是恶化了,恐怕连十年都撑不到。”
晏宁公主说:“没关系……”
晏宁公主乖乖喝完药,又昏昏沉沉地睡了一宿。
第二天清早晏宁公主身体还是比往常虚弱,可精神看起来倒不错。有些事要想明白是很简单的,尤其是她有着一颗玲珑心。
谢则安一直在履行他许下的诺言。谢则安说帮赵崇昭,所以一直站在赵崇昭那边;谢则安说不需要她操心,所以一直把她当真正的妹妹来宠爱。她这些年被保护得太好了,以至于她在谢则安心里显得弱不禁风,受不得半点委屈和苦楚。
事实上她这几年的表现确实如此——她甚至想过什么都不再管,只帮谢则安管着家里的事,给谢则安绣绣荷包和绢帕。安逸而平静的生活磨光了她的警惕性,结果她连这一隅之地都没有管好,还把虎狼引进家里来!
晏宁公主低垂着眼。
她若是能活得长长久久,谢则安若是要当一辈子驸马,这样倒也无可厚非。但她的一生已走了大半,谢则安也已踏上仕途。本来谢则安就走得比别人难,她怎么能给谢则安拖后腿?
晏宁公主深吸一口气,喊道:“寿禾,进来一下。”
寿禾是晏宁公主的贴身侍女,闻言赶紧上前。
晏宁公主吩咐:“把皇叔送来的侍女都送回去,顺便把皇兄的原话转告给他,就说父皇刚驾崩不久,三郎若收了这批侍女会惹人非议。”
寿禾点点头,快步下去找戴石把那些侍女召集到一块,领到端王府那边“完璧归赵”。
端王本来正在练琴,听到下人来报,惊讶地挑眉。
端王亲自见了寿禾,等寿禾说完之后叹息着说:“是我考虑不周。”于是让寿禾约晏宁公主共用午膳。
晏宁公主亲自接待端王,面色虽然有些病容,却还是从容应对。
等送走端王,晏宁公主找来戴石,说道:“这座宅邸你先打理着,我去三郎县衙那边住一段时间。”
戴石惊讶:“官人那边……”
晏宁公主说:“我会和他说。”
夫妻理应同甘共苦,就算谢则安只当她是妹妹,她也要当个好妹妹,而不是被捂着耳朵蒙住眼睛,躲在谢则安背后过安稳日子。
晏宁公主“搬家”的动静很小,谢则安回到县衙才发现众人朝自己挤眉弄眼。见着晏宁公主,谢则安问:“怎么来了?”
晏宁公主说:“我在凉州城住着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过来这边和你在一块。”她笑了起来,“田岭县虽小,风景却不错,杨老先生也说了,多出去走走比闷在屋里要好。”
谢则安凝视着晏宁公主。
晏宁公主回望谢则安,问道:“三郎你是嫌弃我这个累赘吗?”
谢则安扫扫晏宁公主的脑袋,说:“怎么会?你想去哪里我都带你去。”
两人相视一笑,并没有过多的言语,却像回到了从前的默契。
转眼到了七八月,第一轮棉花开花了。棉花田延绵几个山坳,白花花一片十分喜人。谢则安带着晏宁公主在小路间穿行,说道:“棉花种下去不用怎么管,就是收成比较麻烦,得分好几次来收。而且这东西吃肥,只能种个一两轮。不过种个一轮也够自家用几年了,用不完的还能卖给合作社。”
晏宁公主说:“那今年冬天就不怕熬不过去了。”
冻死人的事年年都不少,以前赵英每年都得为这件事发愁。若是谢则安赴任第一年,任地就没了冻死的百姓,那也是一桩了不得的政绩。
谢则安说:“但愿如此。”
两人一路与棉农打招呼,他们经常在外面走动,县里的人大多认得他们,见了他们都高兴不已。谢则安时不时停下脚步与他们闲聊,晏宁公主也会插一两句嘴,一开始其他人都受宠若惊,渐渐地竟也习惯了,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