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他从未来过这片墓园,萧瑟而宁静,丁香花开,人已故去。
为了庄妍,穆阳回国建了这个园子,亲手将她的骨灰安放,如今,终于有了来看她的勇气。
穆阳本以为自己没有力量走进来,望向墓碑上庄妍的照片,从朦胧到清晰,这段距离,比他想象得要轻松很多。
“妍妍,我来看你了,你想我了吗?”穆阳抬手拭去墓碑上飘落的丁香花瓣,轻撵,满手幽香。
“这五年,有些累,我遇见很多人,发生很多事,伤心大于快乐,只是没人分享。”
穆阳突然想起林星盘腿坐在墓碑前和自己爸妈讲故事的样子,真诚的,孩子般的,他学不来的,明明发生了很多事,他就是张不开嘴和庄妍分享。
“妍妍,念念长高了,像你,尤其是眼睛,大大圆圆的,眼瞳的棕黄色比小时候更明显些,她睫毛很长,毛绒绒的,就是不爱笑,也不爱和我说话,桂嫂带得很好,我这个做爸爸的不够合格,你会怪我吧。”
念念6岁,穆阳很爱她,但因为对庄妍去世的自责,面对念念时,总是愧疚大于疼爱,他给足了女儿金钱地位,唯独疼爱,怎么也做不周全。
“我想来问你件事,如果我爱上了别人,你会生气吗?”
林星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出现在穆阳脑子里,他是个长情又痴情的人,面对林星,穆阳是恐惧的,相识不足一月就让他爱上的女人,高冷和神秘,单纯到愚蠢的心智,可爱又诚实,她是疯狂的,同时让人怜惜。
穆阳承认——他爱林星,所以才要娶她,所以才承诺要护她一生周全。
“我遇见了一个女人,她每天早上会给我做早餐,每天晚上会给我留饭,有时好吃,有时不好吃,妍妍,她让我有了家的感觉。”
穆阳长吸气,双手握拳,缓解发抖的身体,对着庄妍的墓碑,他没有底气去说另一个女人的好。
“我娶她是可怜她,我需要一个穆太太来挡住外面的风光,但,对不起,妍妍,我想我爱上她了。”
清风吹过,带着花香,穆阳背后发凉,莫名恐惧。
“你生气了吗?是我不好。”他直直盯着庄妍的照片,湿了眼眶。
穆阳在庄妍墓碑前坐了很久,直到夕阳下沉。
昏黄是最容易让人沉迷的颜色,容易让人产生幻想,分不清想象还是现实,他有些混沌,直直伸手,对着远方。
“妍妍,再见,我来和你告别。”
穆阳公寓,林星盘腿打坐,该死的英语考试——我一个弹钢琴的为什么要考英语,为什么!
林星已经哀嚎了好几个晚上,她口语和还不错,只是做卷子答题,她就不会了,背单词,写作文,好难,为什么申请学校还要考英语,托福是个什么东西,姑娘不会呀。
“穆阳又不回来了,饭菜都凉了。”林星念念有词,穆阳和英语比起来,自然是穆阳比较重要,她更讨厌英语,脑子便不由自主飞到了其他事情上去。
手机传来震动声,林星瞬间跳下床——谢天谢地,终于有事情可以做了,陌生号码?
陌生号码也要接,推销广告的说得也是中国话,有人聊天可比读英语舒服多了。
“喂,你好?”林星声音轻快。
对方沉默,良久,一个阴冷的女生传来:“林星?”喉咙深处挤出来的两个字。
林星明显感觉到这谋生语调里的怒意,背脊陇上一层寒霜,她紧张开口:“你是谁?”
“哼!”轻笑声刺耳,语气不善,“舒瑶。”
林星浑身僵硬,舒瑶——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人——带给她生命极限的恐惧。
“你——有事吗?”林星骗不过自己,她掩饰不住自己的愤怒,每个汗毛孔都在叫嚣,势如破竹的冲动。
舒瑶和尉迟峰亲昵的画面一遍又一遍在林星脑海中闪过,真实的还是虚幻的都不重要,她想撕碎这个女人,或者彻底被这个女人撕碎。
“西子酒馆,我等你。”
电话挂断,林星把手机一扔栽倒在床上,从那天和穆阳在酒吧闹腾过之后,她放松很多,似乎已经把尉迟峰放下,她以为是天各一方,没想到舒瑶的一通电话还是让她乱了心神:林星,你做不到不在乎。
她可能不爱了,但心结仍在。
盛夏的八点已是夜幕降临,林星简单收拾自己,出门应约。
忐忑惊慌之外,她还有点期待——林星,你要学会面对,没人再帮你,你可以慵懒自私,但不可以自欺欺人。
酒馆灯光暗红,很早前她来过一次,喝酒划拳,吵架唱歌的地方,有几分市井之气但确是个放松灵魂的好地方。
林星寻到舒瑶的位置,一眼望去,她憔悴很多,上次静吧见到妖娆娇嫩的女人似换了人,不施粉黛,眼下青色明显,瞳仁晦涩,似沾染了雾气,披肩长发随意散落,她狠狠瞪向林星,起身,缓步向前。
林星有些同情眼前的女子:你本该恨她的,恨到骨子里。
正在她思绪乱飞的时候,“啪”的一个巴掌,稳稳打在林星脸上,四周安静几秒,拎着酒瓶的大汉与翘起二郎腿的少女纷纷嗤笑着赏来几个目光,转身又继续沉浸到各自悲喜交加的故事当中,没人在意是谁扇了谁,更没人理会这个故事里的爱恨情仇,这就是西子酒馆。
林星抬眼对上一双红透了的眸,她没感觉到强烈的疼痛,反而这一巴掌让她更加勇敢,原本焦虑的情绪一扫而光,她狠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