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收拾下东西吧,待聚义山庄的马车来了。”薛摩顿了顿道:“我送送你。”
“我不要你送我。”池笑鱼低垂了眉眼:“我怕,你一送我,我便,不愿走了。”
说罢,池笑鱼没有再做一丝停留,越过薛摩,径直上楼去了,只留下他一人,怔怔地立于庭院里。
一阵风过,又是一阵桂花落,花香馥郁。
时刻刚到,池五爷领车辇来接,四大护卫于辇后相护,车队浩荡,池笑鱼未回头一眼,薛摩未出门一步,一切,既不拖泥,亦不带水。
池笑鱼终是回了聚义山庄,待池五爷替她打点好一切,她才发现她三叔整日独坐于佛堂,来者皆不见,而她大伯闭关于静室,不允一声叨扰。
整个聚义山庄,静如死水。
池笑鱼强压着汹涌而来的愧疚,她想让聚义山庄变回从前的样子,便提着神努力地和护卫侍从们嬉闹玩笑,她组织护卫们玩蹴鞠,组织侍女们比四艺,她极力地想维持住那个虽是荣光不在,却也无忧欢闹的聚义山庄,于她而言,聚义山庄不是什么江湖泰斗,那只是家。
可是有些东西,不在了那便是不在了,再怎么热闹非凡,也终是流于表面。
华浓懂,华浓知道池笑鱼也懂,所以,她才会在数个午夜梦回后,坐在阁楼上,静静看着夜色中偌大的聚义山庄,直至天亮。
今夜亦不列外。
华浓和顾子赫对视了一眼,华浓朝着顾子赫点了点头,顾子赫便朝着那个日渐瘦弱的背影走去。
“笑鱼……”顾子赫语气喟叹。
池笑鱼身形微怔,木讷地转过头,一双呆滞的眼楞愣地看着顾子赫,半晌后,那双眸子因噙满泪水才开始有了丝丝光亮,她终于没有办法再伪装下去,在顾子赫怜惜的注视下,她似被剥光了所有的壳,只剩脆弱不堪的躯体。
池笑鱼起身,一头栽进了顾子赫的怀里,她放声痛哭,哭得歇斯底里:“子赫,他们不肯原谅我!他们不肯……原谅我……子赫,我也不肯原谅我……我是聚义山庄的罪人……罪人啊……”
这一瞬间,顾子赫有种心被揉碎的错觉,他知道真正不肯原谅她的,只是她自己。
“我们去问你大伯,我们去问问他,他是不是不肯原谅你?”顾子赫拉着池笑鱼便要走。
池笑鱼迟疑道:“大伯他在闭关。”
顾子赫坚定道:“那我们便在门口问他。”
顾子赫几乎没有给池笑鱼推脱的机会,拽着她疾步而行,待她情怯时,她已然站在了静堂的门口。
当日在月满楼内,与叔伯们决裂的情形,在这一刻变得分外清晰,诚然,她是无悔的,但她也是有羞有愧的,池笑鱼刚欲开口,声音却哑在了嗓,没有发出来,此时她才自觉,原来自己已是泪流满面。
悲从中来,池笑鱼双膝乍然触地,一声“大伯!”喊得无不令人动容。
“大伯!”池笑鱼跪走至门边,扶着门泣不成声:“大伯……是我不好,是我不听话……笑鱼回来了,你出来见见笑鱼可好?”
门内并无任何应答,池笑鱼撇了撇嘴,便把额头重重地磕在了地上,顾子赫惊得立马上前制止,池笑鱼挥臂拦开了他,头朝地上便又是重重一下,额头瞬间见红,字字泣血:“不孝女恳请大伯原谅!”
天色渐变,一道一道的白光蛮横地撕开了夜幕,闷雷滚滚似从苍穹的缝隙而下……
顾子赫长吁一声,终是没有再拦下去,只是看着她一磕一求,额头从红变紫,从紫见血,顾子赫红着眼睛,指骨几欲握碎……
“傻孩子,你这般,让我如何安心练功?”门内有声音传来,沉闷而嘶哑。
池笑鱼喜极而泣,伏在门边急道:“大伯……大伯……是笑鱼不好……大伯,你原谅我,好不好?”
门内一声轻叹:“哎……傻孩子啊,你打小便是我带大的,如我亲生,我又怎会真的怪你?”
“大伯……”池笑鱼轻声抽泣着。
“我不怪你,整个聚义山庄都不怪你……咳咳咳咳……”一阵绵长的咳嗽声自门内传来。
池笑鱼急道:“大伯,你怎么了?让笑鱼见见你好不好?”
门内道:“无碍无碍,老毛病了,静心闭关练功月余便好。”
“可是……”池笑鱼还想说些什么,却是被打断了。
门内郑重道:“子赫,老夫闭关这段时日,烦请你替我照顾下笑鱼。”
“大伯放心,必不辱命!”顾子赫垂头看了眼池笑鱼道。
“有劳了,好孩子。”门内说完这句便再也无声了,任池笑鱼如何喊‘大伯’亦是只闻风雨声了。
雨借风势,漂泊而来,池笑鱼跪在门口,任顾子赫怎么劝就是不肯走,顾子赫正为难时,转身便见池五爷持伞而来,一时间,心上大石顿落。
“笑鱼……”池五爷蹲下,还未来得及说下话,池笑鱼便转身扑在她五叔怀里嚎啕痛哭起来。
池五爷眉心微动,面上闪过一丝恻然,语重心长道:“你是二哥的孩子,聚义山庄永远都不会责怪于你,但你也要明白,你,便是聚义山庄的将来!”
池笑鱼依旧痛哭不止,池五爷笑着摇了摇头,朝着她身上一点,池笑鱼便安静下来,睡了过去。
池五爷命人将池笑鱼送回了阁楼,他静静立于静室前,风雨滂沱,打湿了他的黑袍衣摆,他掸了掸袍子,转身进了静室。
屋内光线暗蔽,远远可见一人颓然地坐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