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杨氏今日穿了一袭大红色花开富贵的刻丝通袖衫,蔷薇色撒花裙子,戴了全套赤金嵌青金石的头面,显然精心打扮过,看起来端的是容光焕发,富丽华彩,让不知情的人完全看不出她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
而太夫人虽不待见大杨氏,到底不可能做出当众给她脸色瞧的事来,尤其今儿个又是自己儿子的好日子,在大杨氏赔着笑脸不着痕迹的奉承她时,便也多少会与她说上几句话,在旁人瞧来,婆媳二人自然是一团和气,整个场面也是一片熙和。
君璃在一旁冷眼看着,心下虽将宁平侯及大杨氏的八辈儿祖宗问候了个遍,更担心今日过后,大杨氏会趁热打铁,说动宁平侯彻底解了她的禁足,但面上却丝毫未表露出来,只不动声色的照应着厅内的动静,不时的用眼睛瞅瞅这个,或是瞄瞄那个,厅里服侍的丫鬟们就随着她的眼色或是上茶递水,或是奉漱盂手巾,或是奉上用描金攒盒盛着的各色零嘴与用高脚荷叶盘装着的各色鲜果,一时间倒也井井有条,赢得了泰半来宾的交口称赞。
永嘉侯世子夫人因笑向太夫人道:“到底是您老人家会调教人儿,不但孙女儿们个顶个的漂亮,水葱儿一般,连孙媳妇也调教得这般好,这般善于主持中馈,可真真是旁人求也求不来的好福气!”
又向大杨氏道:“还是容侯夫人有福气,娶了个这么能干的儿媳妇进门,以后大可凡事不开心,只管高卧着享清福了!”
好话人人爱听,太夫人也不例外,一张脸当即笑开了花儿,衬着身上玄色八团如意花卉的杭绸通袖衫,看起来整个人都年轻了好几岁:“世子夫人说笑了,她们姐妹妯娌再好,如何及得上贵府大姑奶奶能干伶俐,八面玲珑?也就只能说勉强能支得出手罢了。”
大杨氏也笑着道:“是啊,贵府大奶奶那才是真正的能干呢,贵府的大奶奶也是个万里挑一的,也不知道您都是怎么调教的,不如今儿个便当众说出来,让我们大家伙儿也跟着学着点?”
永嘉侯世子夫人的长女嫁给了寿阳公的长子,过门后上孝公婆,下护弟妹,将偌大一个寿阳公府打理得是井井有条,是全京城出了名的能干媳妇儿的典范,她的大儿媳出生书香世家,也是个主持中馈的好手,太夫人与大杨氏这话,可谓是正正挠中了永嘉侯世子夫人心里的痒处,令其一张脸霎时也笑开了花儿。
一时间,大家都七嘴八舌的赞起永嘉侯世子夫人的女儿和儿媳来,让永嘉侯世子夫人是出尽了风头,整个场面也因此而越发的热闹。
午宴照例摆在了太夫人照妆堂的正厅,十数张黑漆大圆桌呈“品”字形排开。巳末午初,君璃便在禀过太夫人后,笑盈盈的招呼起大家入席来,还有些客人随后才来的,也领着人去一一接了进来,直至午时三刻人才全部到齐,饶是君璃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又有二奶奶和三奶奶从旁协助,依然累得不轻。
这样的宴席,精致当然是足够精致了,但再怎么精致,又如何及得上自家小厨房精工细作的私房菜?用君璃的话来说,无非就是包装得好看一些的大锅菜而已,能指望味道有多好,所以来做客的贵妇们不过就是略略沾了沾唇,便放了筷子,由知客婆子们引着,一应亲朋好友,除非有事先辞去的,不然全都请到园子里的敞轩听戏或是看杂耍。男宾们在外院自己也有一处院子听戏,还有愿意推牌九抹骨牌的,也有专门的清客相公们作陪。
等到客人们都被领去园子后,君璃与二奶奶三奶奶才得了空歇歇脚并用午饭,菜色倒是挺丰富,与方才宾客们吃的大锅菜自然也不可同日而语,只妯娌三人都惦记着园子里那一摊子事,谁也不敢多浪费时间,不过囫囵吃用了些,便又忙忙起身去了园子里。
彼时园子里早已是热闹非凡,远远的便可以听见“铿铿锵锵”的锣鼓声并老生字正腔圆的唱腔,二奶奶不由笑着感叹:“怪道京城人都说春合班的老生是通京城唱得最好的,说是女班,竟听不出一点雌音来,最难得还是女戏,什么时候想听了,都能叫进园子里来唱,不比男班,总得家里有大事唱堂会时才能过过耳瘾。”
君璃听着,心里一动,笑道:“想不到二弟妹还是个不折不扣的戏迷,我就不行了,最是怕吵,也就是以前逢年过节的时候听过几首昆曲,像这些全本戏,只锣鼓声已敲得人脑仁疼,完全不知道讲了些什么,二弟妹可别笑话儿我才好。”
二奶奶笑道:“我其实也只是略知一点皮毛罢了,哪里就敢称‘戏迷’了?况这也是出门应酬必备的一项基本技能不是,不然与人应酬时说起戏来人都能说上两句,就你无话可说,岂不尴尬,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三弟妹?”
“啊?”顾氏明显有些心不在焉,二奶奶话都出口好一会儿了,她方反应过来,忙笑道:“是啊,就是二嫂说的这个理儿,出门应酬时毕竟不好太不合群。”只说完这一句话后,她便再没了话说。
二奶奶见她明显不想多说话,也不好再与君璃多说,一时间妯娌三人都安安静静的走起路来。
只君璃面上虽安静,心里却是思绪万千,看顾氏的样子,明显心里有事,也不知道是不是也在想大杨氏忽然被解了禁足的事?她这位妯娌颇让她有些个看不透,虽是大杨氏的嫡亲儿媳,素日却并不多亲近大杨氏这个婆母,等闲也不掺合府里的事,是个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