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纪先向杨轩一礼,然后又拱手向师兄弟们见了一礼,这才开口,侃侃而谈。
“当此乱世,无论是孔圣的礼乐教化,还是孟圣的仁政王道,都无法达到预期的效果,甚至还可能适得其反。岂不闻《周礼》有言,‘刑乱国用重典’乎?所以,学生以为,我儒教当儒法并重,方可实现万世太平基业。”
“胡闹!”
董纪的话刚说完,便有一人忍不住上前辩驳。
“叔纪,你这话也就在这里说说吧,若是去了稷下学宫,如此一说,岂不是助长了法家气焰,弱了我儒教威名?”
“不错。你这观点虽然有些道理,可不要忘了,我们今日要去做什么。”
又有一人出来,语重心长的道。
董纪梗着脖子,看向杨轩,对于其他同门师兄弟的话,置若罔闻。
杨轩笑了笑,看着四周睽睽的学生,抚掌道:“叔纪此言大善。”
董纪顿时有些洋洋得意,挺着胸,昂着头,扫视着众同门。
众人皆疑惑不解,显然对杨轩表里不一的传道,有些不知所措。
杨轩命众人一定要在各国宣扬仁道学说,可为何今日却又大赞董纪的言论?
二者可是相悖的啊。
毕竟,儒家讲礼仁,法家重刑典,双方的思想,有着很大的冲突矛盾。
而且,一直以来,法家都看不惯儒家的仁道,而儒家也视法家的刑典为治国小道,嗤之以鼻。
“吾等儒生,学圣人之道,修浩然正气,为的是什么?”
杨轩看着众门徒,淡淡的问道。
众人不假思索道:“当然是修身治国。”
“既如此,我们修了身,接下来就要治国。可眼前这乱世之国,如何治?是治一诸侯小国,还是治九州大国?”
杨轩又问。
众人再次异口同声道:“当然是九州大国!”
“既要治大国,但大国分崩离析,王命不出周邦,如之奈何?”
杨轩笑看众人,继续问道。
众人顿时不知该如何作答,有的脸上露出茫然之色,有的开始思索,有的则看向杨轩。
“欲治大国,需先有大国。大国何来?江河唯归流入海,方能显出海之阔。九州大陆,本为周域,各国诸侯,亦是姬氏子孙。九国纷争,不过姬氏家事也。兄不似兄,弟不似弟,岂非正如《春秋》中所言‘郑伯克段于焉’乎?”
杨轩不疾不徐,侃侃而谈,启发着众弟子。
众人顿时恍然大悟,皆叹服向杨轩拜倒。
“老师之言,振聋发聩!”
“朝闻道,夕死可矣!”
“老师此言大善,吾闻道矣!”
杨轩笑了笑,双手拢入袖中,看着众弟子,再次发问。
“如何说?如何做?”
“言如春秋,笔做刀剑,可乎?”
董纪振臂道。
“善也!有何不可?”
杨轩抚掌大笑,众人皆面露兴奋,畅快而笑。
“老师。”
众人笑罢,荀惑上前,一脸忧色的看着杨轩,小声道:“可今日稷下学宫论学,事关儒教声望,如此言谈,如何与诸子争锋?”
“何须争锋?我等只需老生常谈,继续讲孔孟礼仁之道即可。”
杨轩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
所谓稷下学宫论学,不过只是杨轩用来迷惑各诸侯国君的手段而已。
唯有让他们知道,自己这圣道传人,学的就是孔孟之道,无论治何国,都会施行孔孟之道,如此一来,诸侯各国,便不会视他们为威胁。
而孔孟的礼仁之道,对于百姓来说,却如同梦想中的天堂,只要这思想学说,能在普通百姓脑子里生根发芽,日后便不愁儒教不大兴。
咸鱼之所以是咸鱼,是因咸鱼没有梦想。
而咸鱼一旦有了梦想,必然就想要翻身。
大周王朝统治九州已有九百余年,各诸侯国鱼肉百姓,同样也有九百余年。他们那些愚民的手段,早就把普通的老百姓愚弄为咸鱼。
杨轩现在要做的,就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表面在各国传道,大肆宣讲于当今乱世治国毫无用处的仁道礼乐思想,实则却是给普通百姓种下梦想的种子。
“如何?”
杨轩话中之意,众弟子瞬间便都领悟,一个个双眼放光,敬服的看着杨轩。
“老师真乃王佐大贤也!”
“法家若辩理,如何对之?”杨轩面有戏谑之色,笑问道。
“礼对之也。”
“墨家若辩兼爱,如何对之?”
“仁对之也。”
“善!”杨轩抚掌而笑。
众人此前异口同声作答,随后跟着哈哈大笑。
你跟我讲理,我就跟你讲礼,你跟我讲博爱,我就跟你讲仁义,大家可以比比,看谁更有理,看谁更博爱。
“不行了,不行了!老师善谑,弟子肚子疼!笑不及也。”
有弟子笑的打跌,捂着肚子,颇有些破坏形象的蹲在了地上。
“注意形象,出发!”
杨轩等众人笑闹够了,这才整了整衣冠,大手一挥,率众离开了齐国馆舍,朝稷门附近的稷下学宫出发。
此时,临淄城内,早就聚集了无数来观看论学的各方学子。
他们见到杨轩等一众少年青衫学子,一个个清秀儒雅,举止从容,不由纷纷在街道两边,叫好鼓掌。
还有那不明所以的百姓,也跟着鼓噪,甚至有些大姑娘小媳妇,手中挎着花篮,把早就准备好的各种鲜花香草,朝着杨轩等众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