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老大的反应不可谓不迅速,然而船只从拔锚、扬帆、操桨手就位并开始划桨等等这一系列操作都需要时间,哪里记得上加速赶来的炒花部朵**兵?
眼见得朵**兵迅速接近,而自己脚底下的座舰还才刚刚离岸不到一跃的距离,张万邦这个年纪虽轻但作战经验已经颇为丰富的宣大悍将果断大吼一声:“亲兵骑弃马!舷墙边缘列阵,排枪三……二段击准备!”
本来他最近操练得最多的就是三段击,也就是高务实搞出来的那个三排轮流的排队枪毙作战方式,所以刚才差点就顺口说了出来。
然而战争有时候不能死搬硬套,眼下这个局面,他手底下的亲卫骑兵一共才五十人,再分作三排的话,每一排还不到二十人,齐射的威力就太小了,因此他临时改口变成了二段击。
实际上,就算二段击,人数也很是不足,但没办法,这年头又没有什么半自动步枪、自动步枪甚至突击步枪之类的武器,装弹速度过于感人,二段击还能勉强维持打一发-稍等-再打一发这个节奏。
而要是全部打一发之后,等着这批人自行装弹再打第二发,那中间间隔的时间就太久了,蒙古人冲到岸边之后哪怕上不了船,也足够发起好几轮攒射,在这么近的距离之内,蒙古人完全可以使用破甲箭,别说那些没穿战甲的京华船丁,就算他们这些着甲的下马骑兵都顶不住,那样的话,伤亡就变得完全不可控了。
张万邦的家丁本来都是自己牵着马上的船,跑到船老大给他们安排的地方安抚并不喜欢上船的战马,此时被张万邦一喊,纷纷把马匹随手拴住,匆匆操起枪弹兜囊跑回甲板边缘的舷墙边列阵,其中某几个最是精通火器的家丁甚至一边跑就一边开始准备装弹装药了。
张万邦此前的职务一直也不高,经常冲杀在第一线,所以这次在手底下只有五十人的情况下干脆也就身兼多职,不仅做“总指挥”,还兼做发令官,看着两列人站好,立刻大声道:“装弹装药——第一排上前,目标岸上鞑子,齐射准备!第二排装弹准备!”
此时炒花部的前锋已经相距他们不到两百步。
即便是步兵,走两百步也要不了多久,加速状态下的骑兵就更不必说了。
张万邦微微眯起的眼眸中闪着冷厉的寒光,面无表情地缓缓抽出腰刀,高举过顶,忽然猛地往前一压,口中发出春雷乍破般的一声怒喝:“第一排——开火!”
砰!砰!砰!砰!
一阵炒豆子般快速的连串枪响,已经冲到离岸边不到五十步、正在减速的朵**兵做了第一批试验品。
万历一式骑枪版头一回当做纯步枪来使的射击战例就此发生。
朵**兵损失并不严重,七人在马上被射中而落马,生死未卜,四匹战马被射中,匍匐倒地并将马上骑士摔落马下。
即便落马者全部当做战死看待,这一次的射击命中率也只是四成多,而这次射击在开火时,对方距离战船最多只有六七十步,按理说这已经是极佳的射击距离了,而万历一式因为枪管中有四条浅直膛线的原因,在这个距离上的命中率其实还挺高的。
不过张万邦没有怪责自己的家丁不中用,因为他知道,造成射击命中率比训练时明显下降的主因在于船。
京华的这艘炮艇在辽河上虽然的确算得上大船了,但河流依然会带来船身起伏,而且今天有雨,有雨就有风,有风则一来本身就会造成射击精度下降,二来还会加大船只的起伏。
种种条件加在一起,还能有四成多的命中率,已经殊为难得,再挑剔就完全是挑刺了。
张万邦不是战场初哥,作为万历一式第一批换装部队的中级军官,他对火器足够熟稔,不会犯这种常识性错误。
所以他面色不变,甚至没有在意对面朵**兵们第一次遭到这种“强劲火力”洗礼后短暂的慌乱,只是冷冷地继续下令:“第一排退后装弹装药,第二排上前,端枪瞄准,准备——开火!”
不同于已经吃过万历一式苦头的辛爱部和察哈尔部,炒花部骑兵还是第一次挨这样的“毒打”,第二波排枪时由于他们在慌乱之中又冲近了一些,最靠前的一部分人甚至已经到达岸边,而京华的炮艇却只是相应地往河中心方向“飘离”二十步左右,因此这一次开火时双方的距离更近,实际上不超过三十步。
又是一阵排枪声响起,朵颜部骑兵应声而倒十四人,战马五匹!明军方面的射击准确率一下子提高到了七成半!
炒花台吉本人一开始是冲得比较靠前的,因为他在今天之前也没见识过万历一式的威力,他对明军火力水平的认知,九成来自于过去北方边军流行的三眼铳,一成来源于隆万之交配备的隆庆二式。
然而,隆庆二式的总装备量不算很大,而且当时“西怀”的重要性大于“东制”,而“西怀”成功的前提,按照高拱的说法是要先自己有强兵,使土默特不敢寄希望于强迫大明同意开放边市,因此那个时期隆庆二式的换装是朝宣大山西方面倾斜的,直到后来土默特越来越老实、安于维持现有状况,马匹、装备等物资倾斜才转到蓟辽方面来。
再有就是,辽东方面装备的少量隆庆二式火枪,也基本被李成梁拿去装备他自己的家丁以及其他将领的家丁了,所以炒花面对一小支“探马”的时候,根本没料到对方会摆个火枪阵出来——何况还是在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