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自编此册,原是因自感读书之时,典故颇多却不知其出处,得家中长辈教诲,以为自编著述,记忆尤深,故以一年时日编汇而成,名曰《龙文鞭影》。今初奉一篇,以请审阅。”
高务实的毛笔字还算不错,而且他记得后世记载,说万历帝酷爱书法,写得一手好字,其早年习字时先摹赵孟頫,后专章草。因此高务实今日也是投其所好,所用正是赵书笔风——毕竟朱翊钧眼下年纪还小,不可能就已经开始学章草了。
高务实先于右手边顶格写下篇名“一东”,然后另起一行写起正文:
粗成四字,以启童蒙。经书暇日,子史须通。
重华大孝,武穆精忠。尧眉八彩,舜目重瞳。
商王祷雨,汉祖歌风。秀巡河北,策据江东。
太宗怀鹞,桓典乘骢。嘉宾赋雪,圣祖吟虹。
邺仙秋水,宣圣春风。恺崇斗富,浑濬争功。
王伦使虏,魏绛和戎。恂留河内,何守关中。
曾除丁谓,皓折贾充。田骄贫贱,赵别雌雄。
王戎简要,裴楷清通。子尼名士,少逸神童。
巨伯高谊,许叔阴功。代雨李靖,止雹王崇。
和凝衣钵,仁杰药笼。义伦清节,展获和风。
占风令尹,辩日儿童。敝履东郭,粗服张融。
卢杞除患,彭宠言功。放歌渔者,鼓枻诗翁。
韦文朱武,阳孝尊忠。倚闾贾母,投阁扬雄。
梁姬值虎,冯后当熊。罗敷陌上,通德宫中……
高务实所写这篇,正是历史上《龙文鞭影》第一篇“一东”。
他为何要呈上这篇《龙文鞭影》的第一篇?
让天下读书的后人有更好的开蒙读物?呃,那当然也是好事,但对于高务实这种人来说,把他的思想拔高到这个层次就有点过了。他最大的理想是救明,但救明的主因来自于民族感情,实际上并不见得是他的个人情操多么伟大。这就好比前世抗日战争时期,仁人志士们为了反抗侵略不惜抛头颅洒热血,那是不用说了,可就连很多流寇土匪也会逮着机会就阴日本侵略军一把的道理类似。
高务实把《龙文鞭影》拿出来,主旨明显不是为了天下士人——他将来甚至是要逐步改革科举制度的,对于读书这块哪有那么重视?
他之所以拿出来这篇巨作,为的是自己的名声。还是那句话,养望啊!
《龙文鞭影》的经典程度是不用多说的,记得他前世的时候,某年清华人文科学实验班(经学)的招生,就要求考生能背诵《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笠翁对韵》和《龙文鞭影》。这说明什么?说明《龙文鞭影》是绝对经得起时间考验的鸿篇巨制。
拿这样一本开蒙读物中的巨作出来,既符合自己的年纪,又足以文惊天下,多好?关键是还不会涉嫌抄袭——这本书历史上是明万历八年会试第一的萧良有在任国子监祭酒后才写的,而且后来还经过杨臣诤等人的改动,直到清朝时期还做出过校订增删才最后成书。
眼下高务实直接拿出完善版本,那还能不震惊文坛?
虽说只是个开蒙读物,这要是高拱之类的学霸文宗拿出来当然也就那么回事,但放在高务实这个年不足十岁的童子身上,那就万万轻忽不得了。
要知道,明朝可是经常出神童的。陈洽、邱濬、于谦、李东阳、商辂、杨慎……大明的神童简直是一抓一大把,更神奇的是,拜大明朝廷用人习惯之福,居然很多都能混得很好。
所以,现在混个神童的名声,那也是很重要的。在大明这个时代,有权当然最好不过,但光有权而没有好名声的话,你和孟掌印、冯厂督等人有什么区别?他们说起来,哪个够不上一个“有权”?
可反过来,你看看人家杨慎杨大才子,虽然倒了一辈子大霉,可他就算在西南边陲说句话,天下士林不也得抖三抖?这就是“名”的好处、“望”的厉害啊。
高务实虽然早早就想办法跟朱翊钧拉近距离、搞好关系,但他又不是打算做个“幸臣”,自然也是要好名声的。毕竟说到底,跟皇帝提前搞好关系只是他作为一个后来人,深知明朝首辅名不正言不顺,实际权力其实都在于皇帝是否认可和支持,所以想要今后有那么大规模的改革,必须首先搞定皇帝,所以才孜孜不倦地去追求。
但与此同时,如果自己单靠皇帝的支持推动那么大的改革,就算生前风光一世,将来被人事后清算那基本上也是九成九。因此,他还需要有足够的名望——譬如王安石那样,司马光作为王安石最大的政敌,司马光的学生说王安石的坏话居然还被司马光当面不留情面的批评!只有这样,才能保证自己死后顶多被人说一句“虽是好心,办事操切了些”,而不至于被打成奸佞,子孙后代都抬不起头。同时,改革的成果也才有更多的保留。
巳时一刻,高务实“交卷”。冯保亲自上前取了高务实的文稿,拿去一边装订糊名。巳时三刻,最后一个交卷的张简修也上交了文稿。
午时一刻,高务实等人留在偏殿等候,听到隔壁主殿中显得有些喧哗。高务实就当没听到,继续跟身边的葛曦和马慥闲聊。
三人甚至还颇有兴趣的聊起了前几天京师盛传的“高公子借兵助剿,刘都督神威慑寇”的事。高务实听了他们这个说法才知道,合着这事情都被“写成段子”,拿出去被人当做故事讲了,不禁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