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着二十多名秀才生员的面儿,何瑾结结实实地挨了十下戒尺。
一想起这个,他就超级郁闷:心理年龄都快三十岁了,还要跟小孩子一样被打手心,这感觉,真跟日了狗一样。
可没办法,明代时的教学风气就这样。而且,谁让他穿到了,一个十四岁的少年身上呢?
有利的同时自然有弊,凭空能多来十来年光阴的代价,便是就算他言谈举止再成熟,旁人也不会随意给予他成人的尊重。
“行了,那里还有个空位,你便坐那里旁听吧。”韩训导打完之后,一指窗边的一个空座位,面无表情地说道:“那还是你斗垮的丁逸柳座位,正好他的书本笔墨都还没收拾,便先用他的好了......”
何瑾还能说什么?
当然什么都没说,乖乖地就坐到了座位上。
随后,看了看那笔墨砚纸齐备,还都是好货色,不由便有些乐了:嗯,有空儿跟赖三儿说一声,不用对丁逸柳那么“宠爱”了,反正刘不同都完蛋了......平时呢,也给那倒霉孩子加个鸡腿儿吧。
就在胡乱想着这些的时候,忽然身旁传来了一句低低的声音:“小弟叫郝有钱,仰慕大哥许久,不知大哥愿意赏脸,抽空儿去小秦淮畅饮几杯?”
好有钱?......这名字,真是简单直白啊!
何瑾扭头一看,发现原来是自己的同桌。而且,这家伙一身绫罗绸缎的,果然很对得起他的名字。
此时这位郝同学笑得眼睛都快没了,一副前世粉丝看到了偶像的激动模样,浑身的肥肉都仿佛在微微颤抖着。
“这位同窗客气了,你认识我?”何瑾当然也很热情,同样压低了声音回道。
郝同学却见偶像如此平易近人,不由更加激动:“堂堂磁州地下江湖里,及时雨的大名,谁人会不知?小弟以后愿鞍前马后,服侍大哥,万死不辞!”
何瑾当即又是一阵郁闷,没想到都已不涉足江湖了,可江湖上还是有自己的传说......
“郝同学,你这是《水浒传》看多了吧?瞧你的年岁,怎么也比我长上几年,怎么还一副纳头就拜的架势?”
“大哥,你不能这么算,我虽然比你年纪大,但混得没你好呀......”
“而且,大哥你跟宋公明多像啊,都是衙门里的小吏,到哪里都有一帮慕名的好汉,我不过其中之一......”
何瑾更加无语了,不得不拿出了大哥的气势:“好好说人话,你到底是干什么的,又想怎样?”
“我,我家是开砖窑的,老爹嫌我不爱读书,花了五百两银子捐助这州学,让我来这里混个脸熟儿......我,我就是想结识大哥,希望能请大哥喝两杯酒,真没别的意思啊。”
何瑾一听这个,不由意识自己最近多疑了:这位郝同学,虽然比自己年长了几岁,但也只是没过二十的小年轻儿。
而一个小年轻儿,想结识位江湖大哥,难道还需要理由吗?
可就在他准备回应的时候,讲堂上的韩训导,忽然便咳嗽了一声,锐利如刀的目光扫向了两个人。郝胖子吓得连忙闭嘴,不敢多说,何瑾也赶紧装出正襟危坐的样子,听起韩训导的讲课。
可接下来一听,他便有些傻眼了。
“子贡问君子。子曰:先行其言而后从之。”
“周氏曰:先行其言者,行之于未言之前;而后从之者,言之于既行之后。”
“范氏曰:子贡之患,非言之艰而行之艰,故告之以此。”
“......”
勉强听完这一段儿的何瑾,除了两只眼睛还会眨巴一下之外,脑子直接就懵了:我去!......这都是些什么啊?
什么子曰、周氏曰、范氏曰的,你们都曰曰曰了个啥?!
这一发现,不由让何瑾有些怀疑自己的智商。赶紧调用了剩下不多的脑细胞,试着解读了一番。
看了第一句的时候,他似乎还能理解,大概是子贡在问孔子,怎样才能做一个君子。而孔子的回答是,对于你要说的话,先实践了再说出来,不要夸夸其谈。
可后面的周氏曰和范氏曰,何瑾就有些解读困难了。大概是,两个人又对这件事儿,做了些什么补充和说明?
可他又不怎么确定,扭头儿便打算问一问同桌。
可刚一转头,便看到郝胖子的脑袋,一磕一磕的。没一会儿,一个眼皮就闭上了,另一个还勉强撑着,像个在打吊线的泥瓦匠。
随后,没待何瑾开口,郝胖子两个眼睛就都闭上了,一把搂过书本当枕头,直接睡了过去。
张着嘴巴的何瑾又惊了:我去!......刚才还热血沸腾地要拜人家当老大,现在一听韩训导讲课,你就忘了老大找周公去了?
你把韩训导的讲课,直接当催眠曲了?就你这样的小弟,哼......我打死都不能收!
可讲台上的韩训导,还是一味地‘曰曰曰’,何瑾听得简直一脑子浆糊。
渐渐的,看着郝胖子睡那么安逸,他不由也感觉脑袋开始发沉,忍不住用两只手撑起了下巴。
可再之后,他好像就看到一个叫‘周公’的白胡子老头儿,在脑海里捧着一大把的钱,对着他嘿嘿笑道:“何小官人,来梦里陪老夫玩会儿嘛......”
......
韩训导讲了一个多时辰的经义,正自我感觉良好。抬头一看讲台下面,不由气得鼻子都歪了。
郝胖子趴在书本上,腮边挂着晶莹的口水,鼻涕泡吹起来,扁下去,睡得别提多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