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这间破院子,对面站着的丫鬟神色如常,目光所及之处,是她看不上的那些衣衫褴、面有菜色的小丫头,惊恐地缩在屋中。
并没有什么白衣怪物,更没有无数的手撕扯她,没有血盆大口要吃她。
是……梦吗?
碧桃见胎记女眼神恍惚之后是迷惑,知道她已清醒,才微微一仰头,正色道:
“天地很大,比你厉害的人也很多,茶姑娘今后,莫要欺人了。”
她的小姐可是极厉害的,但自家小姐却没有仗着家世欺人,更没有以鬼眼欺人。
胎记女将唇咬破,出了血,院子中短暂平静之后,大眼姑娘看向谢小玉的侧脸,怯生生开口道:
“仙人?你是仙人吗?你是修仙的的人吗?”
态度卑微且带着巴结。
谢小玉侧头看向她,虽然还是面无表情,但神色却柔和,只一双眼睛对她说着:
不是。
大眼姑娘哪里接收得到这种信息,只记得方才她就是这样看着阿茶后,阿茶就疯了,吓得慌忙躲开眼神,将自己缩成了兔子大小,差点儿哭出来。
好可怕。
想活下去怎么那么难呀!
碧桃知她误会,忙道:“我们小姐不过普通之人,与你们一样的。”
她还记得这女孩子方才帮她说话呢。
倒是胎记女死命地咬着唇,在众人或鄙夷或嘲笑的目光中,支撑着起了身,没有再多言。
不管是妖怪还是仙人,眼前这女子都是她惹不起、打不过的不普通。
从小到大她的生活里,只有活着二字最重要!
她怨毒地心底诅咒谢小玉,忽得又想起了族中那些姐妹们。
她们与谢小玉一样,而她本来……她本该……也是这样的人,可是……可是……
胎记女想着,暗中捏紧了拳头。
总有一天待她出人头地了,定要将这些人都踩在脚下。
此时,碧桃开口叫住了她:“我的玉佩,请阿茶姑娘还我。”
那块玉佩是她九岁生日时,小姐亲自求来的上好和田玉,还托邋遢仙爷供在一处洞天福地中,经过七七四十九天,有灵气的。
胎记女回头瞪了她一眼——她的目光再也激不起碧桃的情绪了——将玉佩摸出来扔了过去,起身往破屋里走。
方才她坐的地方已经被三个小丫头坐了,其中一人还敢直视她的目光,只是还有些胆怯。
胎记女顿时光火起来,用力瞪着那三个小姑娘,咬牙切齿道:“滚!”
三个小姑娘开始还敢看她,听了她这一句话后到底还是打了个哆嗦,败下阵来,只能慌忙爬走,有些沮丧。
胎记女一屁股坐在地上,虽然在这个破屋之内她还是占绝对优势,但是她却已经感到其他人都在暗暗嘲笑她。
都怪她!胎记女抱着双臂,指尖抓进了肉里,在心中咒骂了谢小玉无数声。
碧桃看见屋中发生的一切,暗自摇头。
改不好了。
而谢小玉对这些着实提不起兴致,见碧桃用衣角仔细擦拭玉佩,心中起了些许黯然。
“没用。”她道。
碧桃将玉佩重新放入怀中,将阿茶抛在脑后,笑说:“有用的,小姐如今好了,就是有用的。”
谢小玉怔住。
爱说爱笑的丫头,自幼服侍了性格古怪的自己,这么多年从没变过。
就算她不爱说话、少有表情,但不管自己看一眼什么,甚至只是发出个语气词,碧桃都明白自己的意思。
前世她却没得个好结果。
玉佩有修仙之人的供奉,吸了日月精华,能全人心意,辟邪驱凶。
但碧桃还是死了。
那时候她恨极这没有用的玉佩,再见师父的时候,只揪着他的胡子哭。
但就在此刻,碧桃却告诉她,她的愿望,就是她能安好。
是碧桃今生所想,所以自己重生回来在这一刻;也是碧桃前世所愿,所以这破屋之中她是唯一幸存者。
前世自己身边,人与非人,都护着她、守着她,为她抛了性命。
谢小玉呀谢小玉,你何德何能呢?上苍这样的安排,究竟是为了什么?
碧桃还要再说什么,却发现谢小玉的眼眶泛了红。
她顿觉自己又被雷劈了一下,慌忙抱住她,口中道:“大小姐这是怎么了?大小姐别哭,奴婢在这儿,奴婢守着你,奴婢一定会护着大小姐回家的。”
谢小玉难得打算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腰间玉佩忽然剧颤,鬼眼更是不受控制地躁动起来,一时是普通的人眼,一时又是那仿佛能沟通阴阳两界的通道。
来了!
前世害死碧桃的东西,来了!
竟然不是山匪流贼,而是个……东西?!
“那是什么?!”
谢小玉立刻离开碧桃的怀抱,将她护在身后,伴随着屋中少女的尖叫,转头看向院子外面。
一个足有十二尺高的巨汉,身上缠绕的黑气染了层古怪的光亮,手中拖着个斧头,彻底无视了眼前的院墙,一脚踩塌后走了进来。
而后停在那儿,难看的耷拉眉拧了起来,似是在犹豫,但也没犹豫两息的功夫,便伸手将破屋的屋顶,一把掀起。
别说那些山野间从无修仙经历的丫头了,就算是正经见过仙人的碧桃,面对那符鬼都失声尖叫起来。
本就多灾多难的女孩子哪里想到在又遇见了这等事情?尖叫声更是连绵不绝,有胆子再小些的,已经晕死了过去。
只是没人发现,她们的惊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