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安宫没有女主人,太子又是个深居简出的性子,偌大的宫殿空空荡荡,连风也格外嚣张,打在人的脸上比耳刮子还疼。
新棠的身体比外面的风还冷,一路恍恍忽忽被两个太监挟到了怀仁居,粗鲁的丢在了地上。
屋内静悄悄的,鼻端传来似有若无的药味。新棠心内大震,据她所知,太子身子康健,并不需要服药,所以这药是......
还没等她想明白,面前便被人扔下了一个类似于药包样的东西,随侍狠戾的质问声随之而来,“说吧,这东西哪来的。”
新棠脸上发青,还沉浸在衣砚死了的噩耗中没出来,这幅样子看在别人眼中,就成了十足的心虚。
太子一身玄色常服,端坐在上首,脸色有点病态的苍白,垂着脸打量她。
新棠被这道视线烫得一个激灵,脑子开始飞速运转。
自她穿来这阵子,唯一和太子有过的接触的只有昨晚那杯茶,可那杯茶是衣砚泡的,她只不过是转了一趟手而已。
电光火石间有什么答案呼之欲出。没错,她只不过是转了一趟手而已,所以现在才有命在这里。
所以,到底是衣砚想谋害太子还是说有人成心想嫁祸于她却被衣砚搅黄,以至于衣砚成了无辜的替死鬼。
新棠的心里有种这一天终于来了的错觉。风平浪静、孤身摇曳的日子让人心里不安已久,事到临头摊开在面前,反倒镇静了。
“回殿下,奴婢从未见过这东西,更不知道它打哪来。”这么大一顶“谋害主子”帽子谁爱戴谁戴。
眨眼间,眼前出现了一双皂靴,走动间依稀可见上面的富贵云纹。
“宜春宫的沉香可与你相识?”这声音清冷中带着点沙哑,威慑力却丝毫不减。
说出来吓死你们,她不仅知道沉香,还知道宝莲灯呢。
新棠敛目,老老实实答道,“回殿下,久闻大名,但未见过其人。”
坐以待毙从来不是她的风格,新棠之所以能从一个小小的文秘混到总助的位置,跟她察言观色的本领是分不开的。
新棠抓住机会表忠心,“奴婢作为殿下的侍女,一心只为殿下着想,先殿下之忧而忧,从未生出过任何叵测的心思,殿下生病,奴婢比谁都难受,况且奴婢上有老下有小,怎么会做出如此糊涂之事,一片丹心向着殿下,还望殿下明鉴。”
这一番忠心简直日月可表,可歌可泣。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说完这些话后,殿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应急总算是看明白了,这个叫新棠的宫女是个野路子。明明一大家子被抄斩得只剩个独苗苗,还敢面不改色的在殿下面前说自己上有老下有小。
他偷偷觑了一眼殿下的脸色,却见殿下几不可察的皱了一下眉头。
应急瞅着面前这宫女的神色不似作伪,可嘴皮子一翻,舌灿莲花的功夫让人目不暇接,若不是亲眼见到她和宜春宫贵妃手底下的人碰过面,怕是真的要被她忽悠过去了。
依他所见,殿下的安危最重要,这个宫女留不得。
可谁知下一秒殿下却问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你说你一片丹心向着我?”
“回殿下,奴婢绝无二心。”
太子似乎轻笑了声,淡淡的做了决定,“既如此,那以后你便来书房伺候吧。”
什么?
这消息像是天外飞石一般砸的她眼金星。
新棠猛的抬头,这一下便撞进了一双漆黑的眸子中,深若秋水却又平缓无波,静得让人看不清情绪。
此刻这双眼睛直直的望着她,若有所思的带着三分打量。皇室的贵气在他身上显露无疑,仅仅一瞥便能让人感到极强的压迫感。
新棠直觉这个太子不是个好惹的角色,视线粗粗一碰,随即便又低下了头。
应急沉声道,“还不快谢殿下的恩典。”
太子冷眼旁观新棠如同被拔了牙的老虎,漫不经心的抿了口茶,不凉不烫,正好。
从行安殿出来,应急身边的小太监附耳说了些什么,他点点头,对新棠说了句,“你跟我来。”
新棠跟着应急一路走到承安宫的后门,那里等着一对夫妻,两人显然是临时被召过来的,袖子还零落的挽着,想上来说话见应急一脸漠然又缩手缩脚的往后退了一步。
不一会儿,有两个小太监抬着东西过来了,离得近了,新棠才发现是床草席,心里突然间坠坠的,重得她喘不过气来。
衣砚还穿着昨夜里那身宫裙,脸却被泡得发胀,不见了原本的好颜色。
应急适时开口,“殿下/体恤,不追究衣砚以下犯上。”接着从怀中掏出一个荷包递出去,“这些银子是殿下的恩典,算是全了这一场主仆情谊。”
衣砚是太子身边的大宫女,掌管着太子的衣食,是有几分体面的。
两人叩首谢恩的声音越来越远,新棠呆呆的跟在应急后面,一转身刚好看到夫妻俩抬起衣砚的尸首,裙角的水莲一晃而过,像极了一道催命符。
新棠做了三天的噩梦,梦里衣砚拒绝了她的请求,第二天的她躺在地上,看衣砚鲜活的站在她前面说可惜了。
半夜醒来见雪烛的脸在夜色里紧张的望着她,伸手摸了一把头上的冷汗,坐了起来笑了笑,“没事,做噩梦了。”
后半夜就睡不着了,模模糊糊的想着,如果昨天/衣砚没来的话,躺在草席里的是不是就成她了,可之前那么多次也好好的,为什么偏偏是这次。
新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