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西路,重镇河间府。
虽然是才下了一场雪,天气有些寒冷,但是街巷之中仍然到处是人头攒动。
平常坐商的店铺比如说什么布匹、丝绸、粮店、干果铺,都是生意火爆。
汉人就是这样,过去一年大家日子未免有些紧紧巴巴,但是平常窘迫过年也不能窘迫。
就算是借钱,也要买些布匹丝绸回去添置身新衣裳,置不起衣裳也得换双新鞋。
元旦之日总要有些新的玩意儿在身上借借势,不然不吉利。
架桥伐木占据了些时间,大军东进一度受阻,杨霖到河间府的日子,比预期的晚了一个月。
好在北边此时更冷,几乎就是天寒地冻,所以女真和大辽一直没什么动静。
但是大家心里都清楚,一旦开春天气转暖,就是一场厮杀决战。
此地和契丹接壤,这几年契丹衰弱了,再加上澶渊之盟,花钱买来了相对的安宁,大家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河间府的街上,几家肉店都人满为患,大宋贵羊肉而贱猪肉,大批的肉贩子往来于河东、河北之间,这羊肉是不缺的价格也不甚贵。
元旦饺子里面羊肉却一定要足,每家肉铺都挤得让人转不过身来人头上面递钱。屠夫和打下手的伙计忙得满头大汗,身上衣裳厚的换成薄的,甚至都恨不得剥下来。
城中到处都是卖家酿屠苏酒的担子,一角角的打给来买酒的百姓,街道的空气中都弥漫着一种大黄和花椒混合的奇怪香气。
杨霖在这个时候,率兵进城,大军逶迤前进,过往百姓站在路边指指点点。
河北东路河间府知府宗泽,带着一群官吏,前来迎接。
安置好大军之后,杨霖随他来到知府衙署后院的一处小楼上。
小楼上张起了暖幕设了炭盆,楼内暖烘烘的和春天似的,几名侍女垂首侍立,远处的河间府雪后景象别有一番意境。
倒了一杯香茗,宗泽见杨霖望着外面出神,把热气腾腾的茶杯推到他的面前,笑道:“少宰有所不知,这河北之地,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下官在此做过七年县令,每逢新年,辽人便要南下劫掠,此地百姓皆提心吊胆,常有藏在山中过完年再出来的。”
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杨霖给身边的折浣香倒了一杯,笑道:“这茶不错,你尝尝。”
折浣香握着茶杯暖手,颇感兴趣地问道:“藏在山中,还怎么过年?”
杨霖撇着眼道:“命都保不住了,还管怎么过元旦不成...你以为都跟你一样,是豪门千金出身呐。”
宗泽微感诧异,本以为这是杨少宰的侍妾,没想到地位这么高。
杨霖看着宗泽,比起挖河时候,竟然还瘦了一些,不过精神奕奕,两眼似乎发光一般。
“汝霖,咱们在河北之地,除了童贯的胜捷军,还剩下几许人马?”
宗泽不用心算,张口就来:“不到五万,其中还有大半没有操练过,更别提上战场了。”
“在幽燕之地,有不少的地方豪强,他们手里有兵马,有武器,有粮草,有城寨。虽然各自为战,但是彼此照应,关键是处于四战之地,手下弓马大多娴熟,实力不容小觑。”
“最厉害的,当属耶律大石带来的契丹兵马,还有就是耶律淳当燕王时候的私兵,至于怨军八营都是些活不下去的辽地汉儿,应该不难对付。”
听着宗泽如数家珍,看来他没有少下功夫,刺探北边幽燕之地的情报。
杨霖前往大同府,骗来了契丹皇帝的盟约一份,举国无不振奋。
废除岁币,收回幽燕,竟然不用一兵一卒,这份功绩不禁让人心折。
但是唯有此间的人才知道,想要收回幽燕,远远没有这么容易。
耶律延禧是契丹的皇帝,但是他已经管不了幽燕之地的契丹人了。
燕京城是耶律淳和耶律大石的巢穴,失去了这份根基,他们肯定会被女真人或者耶律延禧给生吞活剥了。
杨霖站起身来,往北边望去,只见天空乌云堆积,凝声道:“汝霖,你说我们劝降耶律淳,机会大不大?”
宗泽眼睛一亮,随即又黯淡下去,道:“耶律淳乃是契丹亲王,恐怕不会降宋。”
“我觉得,他现在的处境,十分凶险,夹在女真、辽主和大宋之间,三方都想要他的幽燕之地。
若是被辽主捉到,他断然没有活路,投降辽主也是最不可能的。女真鞑子,凶名已经传开,是人名如草芥,奴役百万辽人,随意鞭打虐杀。
若是他走投无路,感受到了此间压力,我觉得他可能会投降我们大宋。”
杨霖眼睛眯成一条缝,若是得了这支兵马,兵不血刃拿下幽燕...才是真的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宗泽一直想的,都是北伐幽燕,取回故土。
被杨霖一说,他才突然醒悟过来,站在耶律淳的角度上,降宋真的是他最好的选择。
宗泽的脸色一红,激动的血气翻涌,此事光是想一想,已经让人热血沸腾了,纵使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也需要试一试。
“少宰,下官愿往燕京走一趟!”
杨霖轻笑着摇了摇头,道:“第一,你不适合做这个,出使劝降不同于其他,须得八面玲珑之辈,能吹会道,见风使舵,见缝插针,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才是上佳人选。
第二,现在耶律淳手里有十几万兵马,有十几座大城,还不是我们劝降他的时候。
何不等他和女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