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河,首先要治沙,否则再怎么加固也有上涨到堤坝以上的时候。泥沙堆积,就是河患根源。”
咸平县衙内,挤得满满当当,很多平日里威风八面的县尊都蹲在一旁,杨霖居中而坐。
小小的县衙门挤进几百人,让堂内有些闷热,现在虽有人都瞪着眼看一个中年县令侃侃而谈。
杨霖问道:“你说的还算有点见地,你叫什么名字,哪个县的?还有就是治沙,该怎么治。”
小吏一看少宰捧场,劲头更足了,撸起袖子道:“回少宰,下官是延津县令宗泽,下官认为,治沙就得建堤束水,以水治沙。”
此言一出,举座哗然,很多人已经开始嘲笑出声。
杨霖听着名字微微有些耳熟,一时之间想不起来,摆了摆手,骂骂咧咧地说道:“你这县令莫不是得了失心疯,不加阔河道也就算了,还要束水?”
束水就是把河道修窄,现在大水到处奔流,再束水的话肯定更难治理。
宗泽元祐六年中的进士,到现在已经十六年了,也就是杨霖出生的时候他就是进士了。混到现在还是县令,可见此人不怎么擅长钻营,也没有后台,听到当朝少宰的否定也没有惶恐,而是大声辩解道:“少宰试想一下,河道宽则流速小,泥沙堆积沉淀,只会越来越多。河道窄则流速快,冲击之下泥沙减少抬高速度,就不用再加高河堤,我们将有充足的时间治理。”
杨霖一听,陷入了思考,这事还真是说不清有没有道理。
若是修窄河提,真的有冲走泥沙的效果,当然是可行的。
但若是想当然的思路,一旦修窄了水患加深,那可就成了千古笑柄了。
抬头一看,宗泽的脸上果敢坚毅,再看看旁边脑满肠肥的一群县令,杨霖一拍桌子,起身道:“他娘的,不管了,赌一赌。反正再坏能坏到哪去,万一成功了就是个长久之计。”
当下便在开封府十六个县的县尉、县令、主簿...们的围绕下,制定了详尽的治河计划。
首先是在上游植树种草,命令直接下到永兴军路,并派缉事厂的人前去监督。
其次在沿河一带重修河堤,把河道变窄,加速水流冲击泥沙。然后在河道外修防洪外河道,修筑分洪区。
然后让河北诸路主意引流,减少泥沙淤积,组织民夫浚淤和筑堤。
“至于民夫,就从难民里招募,每日按工付钱,一日一结。”
这次水灾无数百姓流离失所,房屋被冲毁的极多,杨霖趁机下令,建屋多用砖石,少用木材。
一来可以少砍伐一些树木,而来也是为了防火防水。
命令一下,有些县令已经开始不以为然,都认为少宰是着了道了,竟然信了宗泽的话。
殊不知,在后世的治河中,无不采用束河冲沙的办法。
在杨霖看来,只要加固上游水土,使泥沙减少。再冲刷打捞淤泥,黄河之患将会大减。
散会之后,杨霖拍着县令宗泽的肩膀,笑道:“好好干,若是将来有了成效,本官保你升官。”
宗泽笑了笑,抱拳出了衙门,杨霖撇着嘴道:“七品小官,还挺有骨气。”
突然,杨霖一下想了起来,宗泽?尼玛不就是三呼过河那个名将么。
没想到一代名将,宦海沉浮十几年,现在竟然还是一个县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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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头下令的人来头大,下面的效率就高,这是亘古不变的规矩。
杨霖现在炙手可热,是皇帝面前的大红人,他一发令下面的官吏全都马上投入工作中。
谁都想在这个年轻的少宰面前露个脸,指不定就被看上了提拔一下,可比闷在自己的小县城埋头苦干强太多了。
杨霖为了督促他们,直接在咸平县河畔的高地上筑起大帐,带着万岁营的人马在此入驻。
仅仅用了三天,各地就都开始施工了,杨霖起了个大早,稍作洗漱就带着万岁营的人马到处巡视。
从公来说修河是千秋大计,事关沿河几百万汉家百姓的生活,从私来说,河患不除,自己的车马行和漕运对不知道每天损失多少钱。
泥巴地里,无数的精壮汉子挥汗如雨,万岁营包揽了开封府所有的粮食生意,前些天抢的都堆积在万岁营的大本营,说给谁粮食就给谁,这些汉子没法不卖力气。
普通的难民,也感念朝廷给了这么一次活命的机会,修好了河对他们来说才是大事,因为他们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每次水患都是没顶之灾。
不过还是有些泼皮,狗改不了吃屎,就想着什么都不干还来蹭粮食拿。
杨霖第一天走过,默默看在眼里,并没有说什么。
回到大帐之后,杨霖面色阴沉,召万岁营的陆谦来见。
陆谦进账之后,见到杨霖脸色不善,边说道:“少宰,您的那个同窗的夫人,我们已经开始安排人手了。”
杨霖点了点头,说道:“那个不急,我今天只带了几个护卫,在河堤两侧巡查。有许多人仗着泼皮的凶性,混迹在难民中,作威作福...”
陆谦抱拳道:“少宰放心,我们走私盐的时候,什么下三滥没见过。这些还是轻的,还有那些牙子趁着大水过后,很多孤儿失去双亲,到这里来蒙骗小童、yòu_nǚ,还有买卖美貌妇人的,属下们都在暗暗排查。”
想到自己的几个义子,杨霖心情有些沉重,这个时代遇到这种灾难,势必会催生出一大批的无家可归的孤儿。
这些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