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雅对这个人有点印象。从前豫离也在她面前提过此人。因为此人身手了得,也还算有颗正直的心,如今看来也是因为“报恩”而选了一条错误的路罢了。
也许是上了年纪的原因,也许是身边没人的原因,齐雅对他动了些恻隐之心。如果真是个可用之才,也不该让他埋没了。
齐雅点点头道:“交给你去做吧,尽快把事情平息了。”
自从沈成仁被处死,成园也就破败了。成园被封,成园里的人被驱赶或是诸杀。这“贾大哥”虽是沈成仁身边的近侍,也算得上主谋之一,不过他却侥幸躲过一劫。只是此人从来都是随遇而安的,只要能留下性命,就能期盼着来日方长。从成园里逃出来,也没走远,只在都城郊外找了间没人住的破房子,亲自动手修缮一番,也就住下了。
清雨通过多番打探,才找到他。当见到他的时候,发现他除了布衣荆钗以外,其他一如往昔,依旧神采奕奕。倒是颇有几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风骨。
清雨特意着了便装,不过从气度上让人一眼便能看出此人不是个普通人。
贾大哥并不知来人目的,只是他自然有种临危不惧的架势,他拱了拱手道:“敢问贵人是从何处来,又所谓何事?”
清雨也略施一礼道:“敢问先生可是姓贾?您唤我清雨即可。我是替宫里的主子办事的。”
清雨的名号不仅在宫里,就算是在民间也是响亮的。人人都知道她的判臣的后裔,也都知道她因为才华被女皇看中。这样的人物能留在女皇身边,给女皇平添了些许的美名,倒也是一出君臣佳话。贾大哥自然也知道此事,笑了笑说:“原来是我朝大名鼎鼎的女官,清雨大人。我这等草民能劳动您亲自来抓,也是三生有幸了。”
清雨嫣然一笑说:“贾先生,不清我进去坐坐,只是站着说话?”
贾大哥向清雨身后瞄了一眼,发现她身后除了两个近身的侍卫并没带其他人,一时间有点弄不明白清雨的来意,便说:“请进吧。”
贾大哥生活简单,在清雨落座后也只能拿普通的茶碗倒些清水待客。他一时间竟然觉得有些羞愧说:“我这里没什么好招待大人的,还请大人见谅。”
清雨端起那茶碗喝了一口清水后说:“无法,我此次来是有事情和先生说的。”
“何事?”
清雨道:“先生可知道如今这都城外聚集了很多从各处来的灾民?若是不尽快想出个法子怕是有大事情要发生呢。”清雨并未把后面的事情说得那么详细。若是听者是个聪明的,自然能体会;若是听者是个无心的,自然也无需明白。
贾大哥也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虽然身份低微,不过从说书人那也听了不少历史故事。什么昏君无道,百姓在饥荒年没饭吃就联合起来起义的事情也多少是知道的。只是他倒从未想过,自己有生之年能碰到这样的事情。他做了个“请”的姿势,示意清雨继续说下去。
清雨道:“我也不和先生绕弯子,直接把话说明白了。陛下想请您扮做灾民混迹其中,看看是否有人煽动组织了这群灾民。若是有,朝廷也可以防患于未然。自然到时候先生也不必如此东躲西藏,必将记大功一件。”
贾大哥想了想说:“大人不必多言。此事我会去做。至于是否有功暂且不必多提。我虽然不懂得什么大道理,但是我也知道,人生在世有可为有可不为。我虽不知以后史书上如何谈起陛下,可至少陛下所在的时日,这朝政稳定,民生安泰。若是有人想趁机作乱,我不应。”
清雨没想到一介草民竟然也有这样的志气,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贾大哥继续说:“大人不必如此看我,我也并非高义之人。有人作乱就会有征战。有人征战就会有人死。我的父母兄弟姐妹便是在这样无畏的征战中死的,我只是不想再看到更多的人死罢了。”
清雨联想到自己的身世。自己当年还是个懵懂无知的孩子的时候,就因为家中祖父和父亲“作乱”而获罪。好在自己当时尚且年幼,没有被发配充军或是直接斩首。可是家中成年的男子们却都已经在那场祸事中被无端牵连。数百口的家人,数千口士兵,数万命百姓,甚至更多的人命,被所谓的正义之士和野心牵连,而丢了最宝贵的生命。这到底是值得还是不值得?
在兵荒马乱的时代里人命就真的如草芥吗?
就算是草芥,难道没有想要活下去的权利吗?
清雨虽然明白,想成为英雄的人,想成为霸主的人谁的脚下不是尸堆成山,就连她崇拜的女皇亦是如此。她一直想找到一条不用杀人也可以有所成就的路,但是她找不到,她也知道那是痴人说梦。没想到,天下竟然还有与她一样的,她忽然有些惺惺相惜之感。
她道:“先生所言极是。若是天下人都如先生一般,也就没有战争和阴谋了。”
贾大哥摇摇头说:“大人此言差矣。若是天下人都如我一般,这天下才真的是一盘散沙,没有太平之日了。虽然知道流血和牺牲在所难免,我也只不过是尽力而为,让流出去的血更少一些罢了。”
清雨沉默了片刻后才说:“那我就当先生已经答应我今日的请求了。”
贾大哥道:“大人请放心,三日之内我必将给大人结果。只是我何处再寻大人?”
清雨很信任地说道:“三日后我会再次登门与先生会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