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袖听月牙如此说,心中不免一阵动容。
没想到这面上看着事不挂心的丫头竟也有如此细腻的心思,且全然为她作打算,怀袖心中一热,伸手反握住月牙的说:“谢谢你为我盘算这些,可是……”
怀袖话说一半,垂下脸轻叹道:“我的心,亦无法回转……”
“师父,容月牙说句不中听的话,你跟容大人的确算得上般配,论品行相貌还是家世都无可挑剔。可是,只一点,如今你已入得宫中,身不由已,许多事情何去何从,不过是我皇叔父一句话的事儿,到那时,你所有的等待都成了泡影,不但白白费了这些心神,也耽搁了容大人!”
若说月牙前面说的那些,怀袖尚有可辩驳之词,但最后那一句,却硬生生如一根芒刺抵在心口,让怀袖的身心为之震颤。
的确,自己是可以等,但同时耽搁的却是她与容若两个人的光阴。
容若身为明珠宰辅一族长男,长久空房,怕是非议之词也会不少吧?这些,怀袖以前也曾想过,但因入宫前两人早已有所打算,所以,当时便暂且将这些放在一旁,可如今,世事多变且出宫时日更是叵测不明,容若这样等着自己,的确太令他为难。
晚膳时,月牙传了饭进她房内,两人一同吃过,又聊了些闲话,怀袖方才从月牙房内出来回了自己的观雨楼。
进的屋内,顿觉身心疲倦,吩咐翦月准备洗澡的温汤,遣散一应宫人,连翦月也不留,独自更衣沐浴。
刚退下长衫,袖笼中藏的那张纸笺翩然滑落出来。
怀袖捡起来轻轻拆开,只见一张素笺上工整的梅花篆字写着一首《昭君怨》。
深禁好春谁惜,薄暮瑶阶伫立,别院管弦声,不分明。
又是梨花欲谢,绣被春寒今夜,寂寂锁朱门,梦承恩。
怀袖读完手一抖,纸笺险些掉落在沐浴温汤之中。
温热的水气袅袅依依,怀袖只觉得脸上眼内阵阵潮湿,却分不清是水雾迷蒙还是涩泗婆娑……
褪去了衣衫,怀袖缓步走入汤池之中,将身体完全没入飘着茉莉花瓣的温热汤水中却扔觉得身心寒凉无以纾解。
果然,容若果然误会了她,看来翦月前日说的那些漫天纷飞的谣言已经传入容若的耳中,且已经在他心中搅动起不小的波澜,否则他绝不会写了这首“宫词”味道浓重的词给她,那一句“梦承恩”竟生生质疑她期盼皇上“临幸”之心!
思及这些,怀袖突然想起今日见到容若时他眼中迷离不清的凉薄,原来其中还真有几分是给她看的。
原本心中早已起疑,今日亲眼所见她与皇上对坐博弈,更是证据凿凿,落入眼底。
心里突然翻起浓重的倦意,怀袖轻轻阖上双眸。
平素不喜欢浓香腻人,便特地吩咐了沐浴只用蝴蝶兰,此时鼻息间紫兰淡然清雅的气韵似乎也含了微微的苦涩味道。
梦承恩,她的确是梦承恩,然那承恩之人却不自知,除了他,再无人能令她古井生澜,寒灰再暖。
新雨初晴,琉璃蓝的天空浮着几朵洁白的棉桃。门前荷塘中,碧影婆娑的莲叶间已经渐有许多莲子新熟。
前一日,翦月坐在门边儿绣一块帕子,选的图样儿是怀袖描画的红蜓戏嫩蓬,一只艳红的蜻蜓俏立在新长成的莲蓬上,轻薄的翅翼用掐了金丝的绣线细细密密地勾勒出来,仿佛映着日光之下灼灼生辉,细高的莲蓬下静静地躺着一株睡莲。
月牙打门前过,看着翦月绣的帕子十分喜欢,忽又想起怀袖这几日似比前些日子懒动些,便想出去采莲子引怀袖出门散心。
怀袖原本只想教月牙习字之余安静地抄些经文以消磨时间,但无奈挨不过月牙的磨人的性子,只得被她揪了出去。
“快,放在这边儿,这儿……”
月牙兴奋地指挥着几个小太监将一只小木舟放下了水,旁边捧着软垫的宫女立刻上去将两个丝垫分别放在小舟固定好的两个木墩上。
紧跟着跳上去一个小太监站在船头撑着长长的竹竿,另外的两个宫女各举着两把淡粉色的油纸伞遮阳。
怀袖与月牙上了船坐稳后,小太监小心翼翼撑着篙,小舟缓缓向荷叶茂密的湖心而去。
此时正值荷花繁茂时节,高出人身的荷叶摇曳着碧色的裙摆迎着微风清濩曼舞,随风吹送入鼻息间清凌凌的嫩香让人倦意顿消,心怀爽朗。
怀袖瞧着眼前的一池碧色甚是喜欢,轻挽起水袖,一边采了莲蓬来剥。一边轻唱起越调中的采莲歌,采莲人和采莲歌,柳外兰舟过,不管鸳鸯梦惊破……
月牙一边剥莲蓬一边将白嫩的莲子放入口中,听见怀袖唱歌,凑近并作在怀袖身旁问:“师父唱的是什么歌?真好听,以前都没停过。”
怀袖笑道:“这是一首越调,是金人杨果著的一首词,名为《小桃红》,专门唱的采莲人和采莲歌。”
月牙听了紧跟又问:“我听这歌似乎只唱了一半,那另一半,怎么不唱出来。”
“另一半……”怀袖刚说话,便被站在船头的小太监叫嚷声打断,那小太监指着湖岸叫:“公主,湖边那顶黄伞好像是万岁爷的。”
月牙闻听,赶忙站起身手搭凉棚向湖岸观望,果然见一众人拥簇着一顶明黄色的仪仗篷伞。
月牙笑道:“果然是皇叔父,咱们回去吧。”
离着岸边还有一截,月牙就使劲挥动手臂,怀袖也站了起来,已经渐能瞧清晰康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