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宝玉刚出去,那厢宝钗却又过来了。
黛玉不能安心想事,又恐真怠慢了她,引出一些不必要之麻烦来。因此只得出了来,对她道:“宝姐姐来了。请坐。”
宝钗就在她房中软凳上坐下了。黛玉就道:“不知宝姐姐找我何事?”
宝钗就笑道:“也没有什么。只是想过来和你好好聊聊,说说话儿。”黛玉就道:“也罢。我就坐在案几上写些字。且听你说些什么。”
她想:这个时候宝钗过来,定然是来看自己,究竟是个什么形容。她愈要看,她就愈发给她一点好看。
宝钗端坐于黛玉一旁,瞧着她凝神写字,一脸的专注。不禁笑道:“妹妹还是这样爱做功课,真是令人敬佩。”
黛玉听了,便蘸了蘸墨,回首笑道:“宝姐姐每日里看的书,也不比我少。”
宝钗见她神情如常,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这心里就有些疑惑。这园子虽大,可左不过就这么多人。传来传去的,她都笃定紫鹃等人都知晓了,唯她还这么淡定,倒是难得。
因此就道:“我哪里及林妹妹?我看的不过就是之乎者也的儒家典籍,可不比林妹妹博览群书,还会青词。”
想想,宝钗就道:“妹妹治好了太后的顽疾。只论这一件,可就是天大的功劳了。这园子里的姐姐妹妹们,可愈发地比不上了。”
彼时,雪雁进了来,手里托着个盘子,见了宝钗,行了个礼。因对黛玉道:“姑娘,该吃燕窝了!”
黛玉听了,就道:“等会吧!若写字晚了,也就不吃了!”
雪雁听了这话,不禁看了看宝钗。宝钗就站起道:“妹妹,这燕窝乃是进贡给宫里的贡品。断然不可一日断了,还是将就着吃些吧。也不负了丫头们熬粥的心意。”
黛玉听了,便一叹,将手中的笔停了,对雪雁道:“将燕窝端来。我稍许吃!”
“是!”雪雁将托盘里的一碗盖着的燕窝粥,放在了案头。随即退出去了。
黛玉因听了这话,就笑道:“天知道罢了!这正是清风有意难留我,明月无心自照人。我想,这园里的姐妹们,也并不会这么想。太后的病,并无大碍。我不过敲赶上了。太后看了我的青词,只不过更加地高兴罢了!这就以讹传讹起来,真正是‘人言可畏’!”
黛玉这话,已暗藏了敲打之意!
宝钗听了,想了一想,遂掩饰道:“这哪里是人言可畏!分明是人家奉承你还不及!真正你一张巧嘴!”说着,便接过紫鹃奉上的茶,喝了几口。
黛玉就道:“宝姐姐也谦虚了。”
宝钗见她写几行字,就歇上一歇,就道:“妹妹最近身子怎样?”
黛玉就凝了眉头,说道;“左不过还是这样!我想我这是娘胎里带来的!兴许,一辈子都是这样了!”
宝钗听了,就道:“妹妹小着呢,老太太悉心调养的,妹妹日后定然长得丰壮。”
黛玉听了这话言不由衷的,也就不想写字了。停了笔,幽幽地吃了几口燕窝粥。宝钗见她走近时,身子有一股幽香,隐隐从袖中传出。心里一动,便站起将她的袖子拉住,因要瞧究竟袖中是何物。但见她袖中空空荡荡,只一抹雪白藕臂。
宝钗心想:莫不是太后知她身有异香,因此引荐了给皇上去?
“妹妹身上一股幽香。闻之清雅。只不知香从何来?”宝钗好了奇,意欲知道个究竟。
黛玉见了,不禁叹道:“初秋时节,花儿渐次也谢了。我不是你,也不会拿花熬个什么香粉之类的,一年四季,不施粉黛。更不用说擦香了。”
宝钗还不信,因道:“既这么着,这香是哪里来的?”
黛玉便笑道:“你要问我,我也不知。”想想又道:“或许是放衣服的柜子里的香气。我从扬州带来的几个柜子,木料极是难得,是数百年的檀香木。因此衣服上熏染了也未可知。”
宝钗听了,只摇头道:“檀香木也不似这般香气。告诉我,你竟是从哪里偷弄来的?”
黛玉见她好没意思,因自嘲道:“我若真有,又或者老太太赏了我,我定然要分给诸姐妹的!我不是你,没得母亲哥哥在身边,给我一年到头地熬制雪花膏药。我若有,也只是一些俗香罢了!”
宝钗因见黛玉似有生气之意,因此语气一缓,笑道:“姐姐我也不过随口一说。好妹妹快别生气了!”宝钗见无趣,也就坐了一回,出了潇湘馆,往那处去了。
这厢黛玉便收起笔,一手托着腮,坐在廊下的春榻上,靠在一边,恹恹地看着廊外落红飞舞。
紫鹃过来了,便笑道:“这天不比夏天了。姑娘可要添件衣服?”
“不用。”黛玉朝她罢手,仍旧看着那阶下落红,默默无语。她面上虽坦荡,可心里到底还是忧惧的。
到了日暮,这天气就暗黑起来,白天愈发短了。到了夜里,乌云遮日,天色暗沉,不想就下起淅淅沥沥地雨来。雨点敲打在潇湘馆各处的纱窗上,闻之凄切。
那厢水溶亦从皇宫里出了来,手里握着诏书。他沉闷地看了一眼乌沉的天色,方从马厩处牵了马,步履沉重地出了宫,踏马而归。
一腔情意,恐要付之东流碧水。水溶的心里说不出的婉转惆怅。他自诩也是激进之人,方才和皇上一番长谈,已然是不顾一切了。不过到底还是令皇上窥探到他内心所想。他自诩也谨慎小心,自己与黛玉的点滴,皇上是从何得知的?皇上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