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元妃从宫里送出信来。说是观里的张道士她已然嘱人交代过了。王夫人听了,更是放了心。过了晌午,也不念经拜佛,只是带了金钏和玉钏往后院听戏去了。
这厢贾母一行已经到了清虚观外。贾母叫来熙凤:“诸事可都妥当了?”
熙凤点头:“是!”因扶了贾母下车,往观里走去。其余李纨带了迎春诸姐妹自在后头随行。宝钗母女二人车子在后,亦是最后下车。
贾母是贵客,因见她郑重而来,观内自是鸦雀无声。可巧一个十二三的小道士,拿着箭筒,似乎瞎的一般,照管剪各处蜡花。不想就被熙凤撞见了。
贾母不悦,因问熙凤:“不是说诸事皆宜了么?哪里又窜出一个小道士来?”替元妃打平安醮,自是要事事如意。一个不慎,就亵渎了神灵仙家的美意,不但不能替她安顿,反而羁绊了她。刚进道观,就引不顺,贾母的心里,只是沉重。
熙凤没了脸,心里恼怒,便将手一扬,照那小道士的脸上就打了一下,把那孝子打了一个筋斗。那小道士知道闯了祸,也顾不得剪子,爬起来就往外跑。
地下的众婆娘媳妇见贾母动怒,哪里肯让那小道士跑,只将他围了个风雨不透。口中都道:“打,打,打!”
贾珍是族长,打醮一事,自然也跟着贾母过了来。听见了便找官家,悄声道:“你可知道不知道,今儿跟着老太太的都是秀奶奶们,可是不能让一个闲人到了这里!”
说罢心里也纳闷。料想熙凤做事也细致,张道士也是多年的旧人,早知贾母要过来,于这些琐事上自是当心。这个重要时刻,这哪里窜出来的小道士,竟敢出来坏事?也是可疑。
话音刚落,就见张道士果然被众小道簇拥着,走了大门来迎接。见了贾母,那张道士赶紧上前迎接,口中笑道:“多日不见老封君了{然身子还康健!”
贾母见了故人,心里也喜欢,笑道:“张法官更是老神仙了!”
张道士就明知故道:“打醮不用道士,竟是府内的族长主持法事,听着也是新鲜。”
贾母就叹:“府里都是年轻的姑娘秀,如今跟着我出来,竟是来看热闹的!恐道士们肃穆法严,令她们心生了惧意。所以就叫珍哥出来代替行事,无非就是让他们知道些化外逸情!”
贾母这话固也矛盾,张道士听了,却不敢辩驳一二。
贾母这厢正和张道士叙话,不想就听家人来报,说是北静王一行也到了观外。贾母不解,也兼疑虑。冯紫英随了水溶先行,早就预备了猪羊香烛茶银之类的东西。李妃的父亲李侍郎竟也跟来了。贾母镇定了片刻,方一一地前去迎接。张道士更是惊诧,惊惶了片刻,也赶着前去行礼。
贾母见了北静王,强笑道:“可赶在一处了。倒是热闹。”
北静王知她心里疑惑,就低低道:“实不相瞒,是皇上命我来的!昨晚上才嘱咐的我!”
贾母听了,心里一惊,就道:“原来如此!”
北静王就道:“不想老封君占了先。若小王知道,一定回了皇上,另选日子过来!”
贾母就道:“王爷说的哪里话!又不是什么正经斋事,我们不过闲了出来逛逛。不想又遇到了王爷,当是以王爷为先了!”
这厢北静王和贾母在前头说话,那厢黛玉听了动静,已然在后头瞧见了。宝钗见黛玉瞧着前方,有些痴痴的,便循着她的目光看去,心里暗自猜测出了一二分。
北静王这样的fēng_liú人物,宝钗于闺阁中固也听说一二。只是她颇有些自知之明,以她商家之女,家道破落之身份,是无可能成为北静王的正妃的。宝钗自诩是个有骨气的,若嫁人,就要成为当家的正室主母。不管对方身份有多高贵,但若只能当小妾或侧室的话,她就即刻不做他想了。
她羡慕黛玉的好运气。她比自己身份高贵,书香门第,世代贵胄之女,以她的身份,堪配王室。且贾母更是一心要撮合她和宝玉,明里暗里贬低薛家。
好在,元妃是向着她们的。任凭老太太是个人精,也不能难为了贵妃。想到此,宝钗不禁摩挲了下手上戴着的红珠串子,嘴角流露笑意。
宝玉在姐妹群中,闻听北静王前来,就要赶去迎接。见宝玉要走,她便走到宝玉身旁,盈盈笑道:“宝兄弟,你瞧你林妹妹----我看就算有一只鸟飞过她前面,她也瞧不见!”
宝玉回了头,听宝钗这样说,便也跟着黛玉瞧了一瞧。顿了顿,淡淡笑道:“王爷是故人!原和姑丈是忘年小友。在扬州时,常去找林大人吟诗赋词。林妹妹一时见了,觉得亲切也是有的!”
宝钗听了这话,心里是又喜又妒。所谓喜者,如果黛玉心里只系着北静王一人,那固然好,与她而言自是少了一个劲敌。所谓妒者,北静王位高权重,人品出众,若当真他看中了黛玉,黛玉成了北静王妃,虽少了威胁,但地位可就在她之上了。
“哦,竟是这样!”见宝玉袒护黛玉,宝钗便及时收了口。
这厢宝玉就去了前头不提。宝钗遂来到黛玉身边,那帕子往她脸上晃了一晃,笑道:“妹妹,还没看够?”
黛玉知道是宝钗,心里一叹,口中就道:“这里山好水好,的确还没看够。不单是我,别人也是!”宝钗就道:“是吗?我看,别人是看山见山,看水见水。你却不是!”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你不是我,怎知我不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