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听了,就幽幽道:“前日哀家生病,她伺候的倒也殷勤。这汹尚可,只不知大节如何?不过,她有日没来我这里请安了!”想起可卿之死,太后的目光愈发幽远。
贾母听太后说元春竟不大来请安,心生疑惑,就道:“老身见了娘娘,定然好生警劝。这天大的恩德----”
太后见贾母不安,便喝了口茶,笑道:“听说,是和李淑妃生了龌龊,被皇档斥了!这些时日,都在她宫里面壁思过呢,恐你不得相见呢!”
贾母一听,心里一惊。她听闻皇帝近日的新宠,就是这位李妃。李妃的娘家和忠顺王府素来有旧,而忠顺王府恰是贾府的对头。这样一想,心里就更想见元春。
贾母本以为有了戴权的帮衬,元春的日子要好过一点。哪里知道不过一月有余,这情势就变了呢?且从太后的话里听出,似乎太后对元春也大不满意。这样一想,贾母不禁浑身发冷。
“皇帝有城府。封你的孙女为贤德妃,实在是含了讥讽之意。这话我只告诉你!”太后见贾母面色大异,就冷冷道了出口。她又和贾母叙了半日,但贾母哪里还有半点兴致,口里只唯唯诺诺起来。知此番进宫并不能见到元春,贾母的心里既惊且恐。
太后的话,无不都听在了黛玉的耳里。自她听来,太后冷言冷语的,反是为了贾家好。方才太后的心意,她固也懂。
天色将暮,太后问了宫女时辰,心里沉沉一叹。以往这时,皇帝时不时会过来请安聊些家常。但自他开始调查李金枝的死因后,渐次就不来了。她十五岁就抚养了皇帝,以后生了一女,偏又于十三岁上夭折,以后就一直未育,便将皇帝当成了亲子。不想到了暮年,却渐生了离心,的确是她想不到的。她想到过最可怕的后果,不过山雨还未来,她自信可以运筹帷幄。
贾母也无心再这里,趁势就提出告退。太后也不挽留,只是见了黛玉,忽又生了不舍之心,因对贾母道:“你是知道哀家原本有一个女儿的!只是她得了天花,早早夭去q见了你的外孙女儿,哀家有个不情之请!”
贾母已然心不在此了,听了太后这样说,就强笑道:“太后何等身份,此话岂不是折煞老身!”
太后的心里,已又改变了主意。因道:“见了你的外孙女儿,只叫哀家想起自己的女儿!哀家想,如果你愿意,哀家想将黛玉收了做干女儿!”
贾母一听这话,又是大惊。口中忙道:“不可不可!她有何德何能,能得此眷顾?”贾母心里未说的,却是:太后若收了黛玉做干女儿,自是纡降了身份和辈分。
太后猜出她心里所想,索性就道:“天家恩德,哪里能论及辈分?哀家看这孩子很好,心里很喜欢!就这么着吧!”
说着,太后又瞧着一直闭口不言的黛玉,笑道:“黛玉,你的意思呢?”
这厢黛玉就不能不说话了。太后的话,也自敲打在她的心头。思怔了下,且不管太后什么目的,但被她认作干女儿,也没甚么不好。
因此就笑盈盈地跪拜道:“太后的美意,臣女自能体会。太后收了臣女,也是聊闲暇时的慰藉之意。臣女虽然初见太后,但观之可亲,又觉面善,真不知从前哪里见过似的!”
太后听了黛玉这话,沉吟了好一会,方感叹道:“乖人,这自是咱们有缘了!你既这样说,哀家听了打心眼里高兴!”
贾母觑了一眼黛玉,心内方觉奇怪。在府邸,她只恨不得百般呵护,还恐旁人轻慢了她去。可万万不想,今天她进了宫,形容举止落落大方,更是让太后瞧上了眼。
贾母的本意:进宫叙叙旧情,见见元春。借着太后的由头,松缓松缓别家的敌视,却不曾想歪打正着。
不过贾母进宫前,心里已经度量好了:黛玉进宫,一定会得太后的青睐。如今果然成真。
贾母见此情不可改,也就在旁行礼:“如此,谢过太后厚意了!”太后见她果要下跪,便止住了她。
太后有些疲累,便笑着对黛玉道:“哀家有些困了,待得了空了,就叫你来宫里!可不许你外祖拦着!”
黛玉就乖巧回道:“太后应召,岂敢不来!”
太后就点了点头,道:“好!哀家喜欢爽快人q儿哀家还真和你看对眼了,这真是意想不到之事!”
这厢,贾母便和黛玉退了出来,太监送至外殿。须臾之间,就见一个明黄人影从对面的宫墙处匆匆走来。着明黄龙袍的中年人,只带了一个贴身太监。行走之间,远远瞥见前方处两个人影,不禁皱了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