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听了,就笑着回了头,与薛姨妈道:“不错。妹妹那里正安胎。我若去扰了,自是少不得惊吓了她!”
那薛姨妈听了,就仰天长叹:“冤孽,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东西。我只恨不得当日生了你,只将你淹在了净桶里的。”
一径说,一径只得唉声叹气地回房去拿银子。那薛蟠得了沉甸甸的一包袱银子,就对母亲道:“早爽快一些,可不就好了。真正那些昧心钱,即便赚来了,日后也还是要还回去的。”
那薛蟠边说,心里愈发得了意。方又出了屋子,骑了马,往薛蝌住的槐树胡同而去。那薛姨妈见他又走了,方伤心地在屋里嚎啕大哭。
这一日,因天气晴朗。那迎春方又带着司棋绣橘二人进了园子。来看望黛玉等。黛玉正和湘云宝琴在潇湘馆里核对账目。听紫鹃说迎春来了,黛玉就对着湘云等道:“究竟这天,也是一日冷似一日的了。她心里牵挂咱们,走动殷勤。那是她的好,咱们心里记住就行。她也是怀了孩子的人了,总是不能这样太费力气了。咱们这园子也大,来回走上一遭,也颇累人。莫如还是告诉她,但有东西,送东西就行,人却是不必来的了。”
那湘云听了,就点头一笑:“却是如此。那一日我见她气喘吁吁,方就想说的。但见她进了园子,那等高兴劲,我只得闭了口。如今你这样一说,倒是引得我重视了。想她万一有个什么闪失。只怕那孙绍祖要过来,埋怨咱们的。”
黛玉听了,就喝了口茶,方道:“他是粗人。虽不会说什么,但咱们都是精细人,岂望二姑娘有什么不好的?”
宝琴理好了账册,坐下就笑:“迎姐姐此番是住进蜜罐子里了。想当初她嫁了进去,你们心里还只是悬着的!生怕那孙绍祖会待她不周到。不想现在竟是这样地好。”
湘云就笑:“且不论其他。只是司棋和绣橘这哼哈二将,往二姑娘身边一站,那孙绍祖也就忌惮三分了。”
黛玉听了,就笑:“如那孙绍祖待二姑娘无意,十个司棋也是不顶用的。”
那湘云忽地又想起一件事,因又对黛玉道:“那司棋的事,可怎样了?”
黛玉听了,心里不解,因问湘云何事。湘云就笑:“那日她随二姑娘出嫁前,不是跪了下来,说她这去了,只怕和她表弟就不能再聚一处了!她和那潘又安的事,我也是知道的。若得了空了,那潘又安也会买些东西进园子悄悄来看望她。这会子,到底怎样了?”
黛玉听了,就道:“此事,我是不管的。你也不要管。”
湘云听了,便问:“为何不管了?当日咱们不是都允诺过的么?”
黛玉就笃定一笑:“此时的二姑娘,究竟不似当日那般羸弱了。想司棋跟随她多年,于情于理,她都会为司棋主张。我们,就不劳心了。”
那湘云听了,想了一想,方沉思道:“不错。究竟还是不管的好。”
三人一径说着,春纤就又过来续茶上点心。宝琴见了她,忽又想起雪雁来,因问黛玉:“那雪雁在栊翠庵怎样了?”
黛玉听了,就道:“那一日,我因思念妙玉,也去了栊翠庵排遣。那栊翠庵的七八个人见了我,也自拉着我长吁短叹。我见了,便安慰她们,说姑娘还是会回来的,不过早晚而已,你们且好生在这里等着。她们听了,方收了一些苦意。”贞亚共技。
湘云听了,就又问:“那么,后来又怎样了?我也常去那里走动,四姑娘也过去看过。自妙玉不在了,那里更是寂寥了。”
黛玉就道:“待我出来时,那雪雁却又将我唤住。我便问她,这些时日,念经拜佛的,这心里的魔障都去了不少吧?这丫头就回,这栊翠庵清净,一日一日地也过得极快,但终究还是想回潇湘馆来。我见她说话时,神色平和语言冲淡,心知她却是改了不少。因就说,且再过些时候。我这里正要走,雪雁却又对我道‘姑娘,我猜妙玉师父大概不得好’。我听了,心里惊异。那雪雁又与我继续道‘我在这里,也常与妙玉师父叙话。当日那忠顺王府的长史官过来要人时,我就在她身边的。妙玉师父见了我,就长叹一声,告诉我说,她若是去了忠顺王府,只怕就离她的死期不远了。我听了,就问她是怎么猜到的?我还说,究竟去不去也还未定呢!妙玉师父听了,只是淡淡一笑,告诉我,说是她在禅房抽过一签,那签却是下下签。这一劫,是死劫。她逃也逃不过的。我听了,还想安慰一番,但妙玉师父已然决定出去了,我再说什么,她也是不理我的了’。我听她那样一说,心里便也愈发沉重起来。那妙玉不似别人,只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
那湘云听到这里,就沉思一回,方也道:“听你这话,我的心,方又坠入谷底了。那一日,你从那王府出来,并未将妙玉带了出来,我的心里,就觉得十分不好的了。后来又听你说,妙玉后来也不在那王府了,就更觉得灰心。那忠顺王固然说去要寻她,但到底寻得着寻不着,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话说到这里,那紫鹃就掀帘进来,与黛玉等道:“二姑娘来了。”
黛玉听了,遂站了起来,和湘云宝琴等到廊下迎接。时节虽是冬天,也还未下雪,但夜里经了风霜,那潇湘馆的长廊下也积了厚厚的一层霜冻。人若走快一些,极容易摔倒的。
黛玉见迎春穿着锦锻袄子,披着披风遥遥过来了,就小心嘱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