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那探春离了贾母正房,扶了侍书翠墨,却又不曾去园子。过了王夫人的荣禧堂,到了前方一溜黑瓦的厦房时,冷不丁地却是瞧见了赵姨娘。
侍书翠墨见了,就笑:“这会子,怎么姨奶奶在这里?”
赵姨娘听了,就讪讪地笑:“听说太太奶奶们都在老太太屋里吃饭。因看见东府的珍大奶奶也过了这里,我上去打招呼问她,她说老太太那里大概都吃好了,只剩了姑娘几个。”阵厅每巴。
那赵姨娘看着探春的形容,心想那尤氏果然说得对。因又问道:“三姑娘这是怎么了?”
探春见是母亲,也就停了一停,问她:“姨娘也吃过了?”
赵姨娘说道:“吃过了。”
探春就又问:“环儿呢?他也吃了么?”
赵姨娘就又回:“吃了。现在在屋外玩呢。”
探春听了,就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姨娘也别叫他多玩,他要是肯读书,且让他读书。”
赵姨娘听了,就道:“我都知道。老爷走之前,也一向祝嘱咐。”
探春听了,就点了点头道:“那姨娘好生歇着,我且过去了。”说着,却又向赵姨娘行了一礼。
赵姨娘见探春这般郑重,倒觉得有些受不起了,因笑:“姑娘何必如此?”
探春就叹:“我知道,到底姨娘还是我亲生的母亲。若没有你,也就没有我。”
赵姨娘一听,心里一动,忽然也就感慨了起来,因看着探春道:“姑娘,从老太太屋里出来,走了这么些路,想必也口渴了吧。若想喝茶的话,不如去我的屋子坐坐!我这就叫环儿回来陪你!”
侍书和翠墨一听,互相看了一眼,都齐齐说道:“不了。我们这就扶着姑娘进园子去。”
岂料,探春听了,却是对了侍书翠墨笑道:“今儿个,咱们就在姨娘这里坐一坐。”
赵姨娘本以为探春会拒绝的,不料探春竟答应了,自然有些喜出望外,因赶紧换了小丫头吉祥儿过来,叫她即刻去开炉烧茶。
侍书翠墨见了探春如此,方明白姑娘有些改了心意了。因也笑着对赵姨娘道:“姨奶奶,我们来你屋里,可有茶喝没有?”
赵姨娘听了,就笑:“如何没有?你们和姑娘,我都是一样地看重。”
一时,果然探春携了侍书和翠墨,进了赵姨娘的屋子。赵姨娘取出怀里的帕子,赶着将屋里的几个凳子擦了又擦。探春坐下了,侍书和翠墨也挨着坐下了。
赵姨娘见探春的眼睛,还是红红的,心里忍不住了,就小心问她:“东府的珍大奶奶,出来时说了一些。好姑娘,你别往心里去。”
探春听母亲这样一说,本来已经不哭了的,这会子眼泪又掉了下来。
赵姨娘就叹:“你要怪,就怪我。怪我是这府里的家生子,身份低贱,却又当了老爷的姨娘,真正也连累了你。”
探春听了,擦了擦眼泪,忽然恨恨就道:“我怪姨娘干什么?横竖姨娘又要怪谁去?我还都不信了,往上数三辈,究竟指不定谁都是小老婆生的呢!”
赵姨娘听了,就陪笑道:“正是我听了那珍大奶奶那样一说,心里不放心,所以就立在这里,指望你路过了,我能和你说说话儿。”
翠墨听了这话,却不禁在后叹息了起来,说道:“到底是亲生的。虽姨奶奶也常和姑娘拌嘴,但到底心里还记挂着姑娘!可见着肚皮里生的就是不一样!”
探春听了,就冷哼一声道:“如今,我可算看明白了!我虽百般讨好太太,但太太因恶姨娘的缘故,横竖还是看不上我!罢了!我以后也不腆着脸的有事没事去她那里奉承了!有什么意思呢,横竖这府里已是风雨飘摇的了!没得到时候,太太比咱们更不得自由!”
侍书就道:“姑娘从来都是明白人。”因又对赵姨娘道:“今日不但大太太给姑娘没脸,太太也给姑娘没脸。可叹小姐若不是嫡出的,还真的在府里难以立足!”
小吉祥儿烧好了茶,赵姨娘亲自倒了用盘子端了过来,一一地放与在了桌上,请探春和侍书翠墨喝茶。侍书翠墨站起谢了。
赵姨娘在旁道:“自古,这规矩就是如此。我听那马道婆说,即便日后环儿有造化,出将入相地去,我见了太太,还是要给她磕头问安的,千古不变的理。虽听了心里不舒服,但也没法子。横竖我出身不好,是这府里从小养大的奴才!”
探春听了,就握着茶杯恨恨道:“太太辱没我也就罢了。横竖大太太偏说迎丫头的地位还比我高些。真正我成了这府里最卑贱的主子!”
贾环听彩云说,今日姐姐探春在母亲这里。贾环来了劲,也不去树上看鸟雀儿了,就下了树,三步两步地走进了赵姨娘的屋子,果然看见姐姐和她的丫头在这里。
“姐姐。”贾环见了探春,叫了一声。
探春听了,点了头,应了一声。因看着贾环,又叹:“怎么几日不见,你竟又像是长高了好些!”
贾环见桌上有茶,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拿起就要喝。赵姨娘见了忙道:“我的佛祖,那是你姐姐的杯子!若真想喝水,我这就给你倒!”
那贾环一听,也就笑道:“我习惯了进母亲的屋子见茶就喝,却是忘了姐姐在这里了!”因又将手缩了回来。
探春见了,就叹:“也罢,你喝吧。横竖我还没喝呢。”说着,亲将茶杯托着递给了贾环。贾环不曾想今日竟得姐姐青睐,一时这心里就有点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