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了整整三个小时,女人沉默着将腹中的孩子生产下来,婴孩在寒风中开始人生第一次呼吸,吸气时发出啼哭般的叫声,打破了这片苔原恒常的压抑,而远处的狼嗥依旧没有止息。
女人望着扭动挣扎在冰冷冬霜里的男婴,冷冰冰的眸子里终于也展现出满足的笑意。
她用手里的长剑割断脐带,随后解开皮甲,把新生的,浑身沾血的孩子抱在怀中。
女人实在是饿了太久,甚至没有一点**可以哺育给自己的孩子,新生儿似乎也意识到了这点,于是也沉默下来。
天空上的狂风把乌沉沉的阴云吹散,下了整整七天的大雪终于停歇了一会儿,云后露出的是迷蒙的星夜,绚烂的极光纷纷是彩色的天神帷幔,也随着夜晚的风而浮动着,两轮巨大的月亮在云与光彩之后的深邃天空里若隐若现,一红一白,将自己伟岸的形体含蓄在凡人目光不可触及之地。
女人从凹坑探出头回望自己的来处,她沾满污泥、植物碎屑与血垢的金色长发在风中飘飞如一面旗帜。
天边起伏的山脉威严酷烈,冷峻的刃脊,冲天的角峰在风雪的浓雾里略微露出行迹,仿佛隔着千里依旧能将人的傲慢刺破,这些可怖可敬的自然地形却给了女人莫大的鼓舞和力量。
天际的诺德人,熟悉雪与山,他们的祖先来自比泰姆瑞尔大陆更北端的阿拉莫特大陆,那是一片能将人的骨髓冻碎的可怖之地。
女人享受着严寒暴雪,仿佛沐浴在春日的和风细雨中,此时黑暗逐渐笼罩的大地尽头有闪烁的青色光点行进着,这些光点正是狼群的眸子,这些贪婪的掠食者追逐着女人的血,悄悄靠近。
女人攥紧手里的长剑,剑柄上的皮膜仿佛一块木头一样硬,她露出残酷的笑容,战士从来不畏惧强敌,对她来说,这些贪婪的家伙也不过是给自己送食的悲哀猎物罢了。
天际省的野狼同样不畏冰寒,它们慢慢围拢过来,南边有三五条悄无声息地挪动,而东面和西面各有一条,发出此起彼伏的狼嗥,牵制女人的注意力。
狡猾的畜生。
女人眯起眼睛,借着还算明亮的天光仔细打望南面的狼群,灰色的苔原上几道灰影静默移动着,那些是普通的野狼,不过,似乎它们没有一个狼王的指令,动作很散漫,这个发现让女人悄悄松了一口气。
狼群一定不会放过她的,在短食的冬末,放弃一顿人肉的大餐,无疑对一个族群是灭顶之灾。
对女人来说,她同样不会放弃这些狼,它们能带来什么?血肉和毛皮,女人需要食物补充能量和物质,好给孩子哺乳,而男婴也需要一张暖烘烘的皮子作襁褓。
东西两边的狼还在呼号,而南边的狼已经跑到了凹坑后了,女人解下皮甲,把孩子包裹好,自己就只余下一条围裙,脐带还坠着,晃在双腿间,她的头颅高高昂起,举着长剑,散漫的星光、摇曳的极光、柔美的月光在这一刻,闪烁在她身后,仿佛辉煌的话剧开幕。
三条狼站在面前,一条站在更靠后的位置,剩余两条站在远处观望,侧着,扭头,仿佛一块四脚的长凳,眼睛反着光。
从静默到爆发,狼群用了一瞬间,两条冲女人的腿咬去,一条跳起来,张口向着脖颈。
而女人,一个横踢,把两条腿前的野狼都踢开,举起剑刺入跳起的狼的口中,她毕竟很累很饿了,这一下,把狼的口腔刺破,但是力气不足,没有串入咽喉,野狼一口咬住长剑,龇牙咧嘴,眼神虽然陌生,但是一样的疯狂。
女人前扑,将长剑推进,钢铁与尖牙摩擦,仿佛在这样的寒夜都能挂出火星。
最后长剑从野狼的肋骨间捅出。
它死了,但还咬着剑。
东西两边观战的狼退缩了一下,然后开始冲过来。
被踢开的那两条已经绕到女人身后,一条咬住了女人的左腿,一条被女人挥拳打退。
最后一头狼此刻冲向女人,扑过来,挥出狼爪。
女人怒吼一声,声似雷霆。
诺德人的战吼,震天动地,喝退强敌。狼群恐慌,连咬着女人小腿的那一匹狼也呜咽一声,松嘴逃窜。
女人侧头望了一眼自己血流不止的小腿,随即不再关注,奋力抽出长剑,猛然一掷,刺入前方一匹狼的躯干,剩下的狼,头也不回地逃离。
女人笑了笑,过去把跌倒的狼杀死,现在她有了两个收获。
她撕破狼的咽喉,痛饮热血,她感到温度和力量在胃袋中翻滚,渐渐的,浑身都燥热起来,她身上甚至还出了一点细汗,哪怕很快就被风吹成冰粉。
好了,这一下她能哺乳自己的孩子了,她回到凹坑,却发现自己的孩子已经不见。
她脸上的笑容消失。
转而是恐怖的愤怒,她发出凄厉的尖叫,仿佛雪中的恶鬼。
狼的脚印一路延伸,女人趁着风雪还未抹去痕迹,急忙去追赶。
狼群不止那么几匹狼,还有一头趁人不备悄悄跑进凹坑把婴孩叼走,现在它与自己的同伴们走散,正打算独自寻一个好地方美美地进食。
婴孩被裹在皮甲里,而皮甲又被狼吻衔住,他吊在离地几公分的位置,轻轻晃动。他睁着眼睛,望向北面,酷寒的亡灵之海吹来了一点点咸腥味的风,混杂着狼的口臭,叫他有些作呕。
鹿正康颇为无奈,这样的情况他无力反抗什么。
作为菩萨心念的化身,他没有任何神通和武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