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恪之言一出,大殿之上瞬间安静了下来,殿中的众臣齐刷刷地看向了李恪。
李恪虽挂扬州大都督职,但因年幼故而只是遥领,并未之官,所以现在的李恪并无实职在身。
李世民传李恪来此一同议事,不过是因为他身在突厥数载,多突厥国情多有了解,故而着他在此听着,李恪更多的只是做个摆设,出个耳朵便成,李世民倒也不曾指望李恪能出来建言,所以当李恪出列的时候,莫说是旁人了,就连李世民都觉得颇为讶异。
不过既在大殿之中,便有建言之责,李恪出来说话倒也并无不可。
李世民见李恪出列,于是问道:“哦?不知楚王以为魏征之言有何不妥?”
李恪回道:“启禀父皇,儿臣以为魏少监之言重镇不重抚,似乎有失主次,我大唐新得突厥之地,当以抚民为先,其次威镇,若是一味强压,恐怕易生民变,不利于我大唐北境安稳。”
李恪之言一出,魏征的脸上挂上了一丝轻蔑之色,在他看来,李恪的话实乃小儿所言。
国政不同,人心不同,凡事岂可一概而论?
李恪的话怕不是近日刚自那本书上看来,便在这大殿之中当众讲出,哪里知道处理实政与埋头读书的区别。
魏征问道:“殿下之言却不知从何而来?”
李恪抬头看了眼魏征的神色,知道他想必是有些轻视自己,于是故意义正言辞地回道:“孔子论语有云:‘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如今我大唐便是这天下北辰,我大唐若行德政,自当万民臣服,天下归心,纵是突厥百姓也是一般。”
李恪之言一出,大殿之上的百官脸上顿时满是怪异之色,似乎都是在憋着笑一般。
大唐立国未久,如今能居朝中高位的无一不是功绩加身,少单纯有走文路为官上来的,他们听了李恪的话,不免觉得幼稚。
孔子之言,修身养性尚可,若是拿来治国平天下,怕是还差了些火候。
幸得此时是在大殿之中,否则群臣中便该有笑出声来的了。
就连一旁冷眼旁观的长孙无忌等人,也在心中暗自好笑,只觉得这李恪想必是年幼,喜好出些风头,没想到这次却弄错了场合,这话若是在弘文馆说说,兴许还会得声赞赏,但在这大殿之中说出了这番话,正是班门弄斧,岂不可笑。
李恪看着大殿之中神色怪异的众人,他脸上的神情却如止水一般平静,只是抬头看着李世民,仿佛不知道自己方才闹了什么笑话一般。
李世民看着爱子的模样,心中自然不忍苛责,更不愿打击李恪的自信,反倒是生怕爱子因此事而心生阴翳。
于是李世民咳了咳,示意群臣肃穆,而后对李恪问道:“如此说来,我儿同李百药所想一样了?”
李恪主张在突厥行仁政,在李世民看来自然就是赞同李百药的观点了。
不过李恪却摇了摇头道:“李侍郎之言虽好,但也太过怀柔了些,若是全依李侍郎之言,恐怕突厥百姓心无所惧,行事多有触我大唐律条者,也是不妥。”
李恪之言再出,大殿之上的群臣除了觉得李恪之言幼稚可笑的,已经有人有些不耐烦了。
李恪既不赞同魏征之言,又不赞同李百药之言,对大唐朝臣之言随意指摘,不见有丝毫谦虚之心,甚至有些娇纵,自非君子所为。
此事若非是在大殿之中,有些性子耿直之人说不得已经出言质询了。
此时,李世民见李恪在大殿之中接连否决大臣之言,也觉得李恪做的有些失当,但李恪行事一向知节懂礼,少有逾矩之行,今日突然这么说着实有些怪异,莫非他也有什么良策不成?
李世民道:“魏、李两位俱是朝中大臣,饱学之士,你后学之辈若是有何想法大可拿出来向众卿请教,不得随意指摘。”
李恪小小年纪朝会之上,仓促之间能有什么良策,众臣听着李世民的话也都只当这是在给李恪台阶下,李恪若是聪明,自认一句“小儿无状”也就过去了,谁也不会太当回事。
可大殿中的众臣谁都没有想到,李世民的台阶是给了,李恪却并未沿着台阶下去,反倒顺着台阶要往上爬。
李恪道:“儿臣确有拙见欲言于父皇,还望父皇指正。”
李世民不知李恪的心思,但看着李恪的样子,李世民却莫名觉得可靠,于是道:“我儿但且讲来。”
李恪道:“儿臣以为,我大唐欲稳漠南之地,保北线百年安稳,首当需全突厥各部,顺其土俗,置突厥降卒于幽州、灵州一线以北,既能实漠南空虚之地,不使草场荒废,又能让突厥各部为我大唐北线屏障,可谓一举两得。其次分颉利、突利故地为我大唐州郡,另设都督府以为管辖,再以汉人为各州首官,突厥人为辅官,统御各部,如此漠南可定。”
安静,李恪之言落地,大殿之中出奇地安静。
方才的群臣有多想笑,现在的群臣便有多讶异,他们很难想象方才的话竟是从一个少年口中说出。
先迁其民,再分其地,最后各置官员,李恪的话井然有序,条理清晰,只言片语间竟将漠南国策解了个干干净净,李恪的话当真是方才才想出来的吗?
谁能想到,方才还满口之乎者也,被他们在心中鄙夷的楚王竟能语出惊人,镇住了满殿君臣。
莫说是旁人了,就连坐在上首的皇帝李世民的脸上都露出了一丝讶色。
不过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