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来在床上刚睡了一会儿,便被一股子刺鼻的味道熏醒了。他迷迷糊糊爬起来,出门一看,几个人正在屋檐下撒着黄色的粉末。一阵风吹来,莫来被呛地直打喷嚏。
“这是什么啊?太呛人了!”莫来捂着鼻子问道。
“孙少爷,这是雄黄粉!”
“我可没听说过用雄黄粉驱鬼的!”
“不是,是驱蛇的!三月三,蛇出洞,鬼下山!天儿暖了,蛇虫鼠蚁多,得四处撒雄黄粉和雄黄酒。”
“现在哪儿还有那么多的野生动物!城里孩子看个鸟儿都得去动物园。就这么多可以了!这味道太刺激了,呛得我眼泪鼻涕一起流。”莫来抹了把眼泪,眼熏地睁不开。
这觉是没得睡了,莫来在宅子里闲逛着,本想去北宅找莫语。半道上遇见了正要去庄子里四处巡查的莫云杰,想着闲来也无事便跟着一起去了。
庄子里以往热闹的街道,此刻店门都紧锁着。大道中央每百步设一个供案,上面摆着各种祭品。这是在给鬼魂让道,助其早升极乐。
三月三宜祭祀祖先拜扫坟茔。路边偶遇行人,皆三三两两携家带口手提冥钱元宝,纸衣花圈往那墓园子方向去。
莫来想起小时候给奶奶上坟祭扫的情形。每次去墓地前,爷爷都会给他一叠黄纸,一个用木头刻成铜钱样的凿子,用小榔头一下一下地往黄纸上打。打得痕迹要均匀不要重叠,这叫打纸钱。
到了坟前边烧还要边喊“奶奶您起来拾钱吧,孙儿给您送钱了!”现在都是印刷出来的纸钱,总觉得少了些许的诚意。
墓园子里跛脚阿吉正跟两个花匠忙着栽种树木花草。他见着莫来和莫云杰过来只是面无表情地微微点点头,也不言语。
“孙少爷和管事来啦。”两个花匠放下手中的活起身说道。
“哎,这园子里的花草树木都是你们管呀!”莫来问道。
“不止哦,这整个莫家庄里花草树木都是我们弄的呢!”一个圆脸儿的花匠笑着说。
“哦,那你们厉害呀!老宅里的园艺可是一等一的水平。”莫来夸赞道。
“孙少爷您过奖啦!我们别的大本事没有,只能这么为庄子尽点绵薄之力!”
“哎,对了。你们可有在老宅里种过一种白色和一种红色的花?”
“白色和红色?是西宅的白玫瑰和红玫瑰吗?那是贤少爷喜欢的,他可爱惜了呢!育土浇水修枝剪枝都不假人手。”
“不是西宅的,是北宅的。”莫来摇摇头。
“北宅……北宅的话只有梅花了,族长喜欢梅花。”
“不是,不是长在树上的,是长在地上的。有一个很大的花圃,月光下远看半边如皑皑白雪,半边如熊熊烈火。”莫来回想着十年前看到的景象。“还有一股深沉绵远的幽香,闻起来袭人心怀,沁人肺腑。”
“很大的花圃?北宅里没有这样的地方啊,上任族长喜欢素雅的风格。对吧?”圆脸儿的花匠问身旁长脸儿的花匠。
“对,北宅没有。宅子里也只有东西宅和大庭院里有几处大花圃。但是都不是白色和红色的。”
“那……我那天看到的是什么?”莫语疑惑地喃喃自语道。
“怎么了?”莫云杰问道。
“哦,没什么。应该是我记错了吧!”莫来虽这么说,心里对这宅子的疑虑更深了。那北宅果然还有隐秘的地方。“哎,对了,云杰。那个阿吉我总觉得有些怪异!”
“怎么?”
“我总觉得他周身阴邪的很,那种阴邪并不是说他在这里常年沾染的死人味。而是一种……”
“像那走尸?”
“对、对。就是走尸给我的那种感觉。”经莫云杰一说,莫来恍然大悟。
“哈哈,孙少爷果然是莫家的嫡系子孙。识阴辨邪的功夫与生俱来!”
“什么识阴辨邪?”
“莫家人自古便出大巫师,这是因为莫家人与生俱来的识阴辨邪。有的人天生就比较强,比如你。有的人虽然弱,但是后天习法修道也能提升,比如我。”
“这个我倒是听父母说过,像是独有的第六感一样。”莫来说道。
“嗯,那个阿吉之前一直是驭尸人。在外面遇到了事故,跛了脚便回了庄子。”
“原来如此!”
两人又去别处转了转,一路上庄子里的人见着莫来大都会笑着唤一声“孙少爷”。莫来觉得瘦皮猴的话还是有些道理的,是应该在庄子里多走动走动露露脸。
“云杰,你以后想做什么?”
莫云杰一脸茫然地说:“做驱邪法师守护莫家庄啊!就像现在这样。”
“你不觉得这方天地太小了吗?你不想出去看看闯一闯?”
“我从小在这里长大,每天学的东西,想的事情,打交道的人都是跟莫家庄有关的。”莫云抿着嘴想了想说,“我的命也是莫家的。”
“你的命是你自己的才对!”莫来蹙眉道。
“孙少爷,你离家太久了,忘了与这里结下的缘份。”莫云杰轻轻地笑了笑。
他的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笑起来露出两颗洁白的虎牙,竟不似平日里深沉的模样。也对,他毕竟只比莫来虚长了两岁,只是平日为人沉稳老道,办事能力强,让人总觉得年纪大些。
“缘分呐,这东西太玄乎了。此时有彼时无,此生有来生无的。若真是长久的缘分,不请自来吧!”莫语笑笑不以为意。
“我相信你与这庄子的缘分还长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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