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昏厥,惠群得到了重生。
他本该死,可却奇迹般活了过来。
他见着无数兄弟倒在了战场上,冲在人群之中的唯独他捡回了命。
晋军结束行程返回南方的那天,他们所有人集体前往了逝者的墓葬。
纪念这些在长城之战战死的英勇战士。
王七的墓前唯独惠群一人。
或者说在其他战友缅怀逝者后都返回营地后,惠群还坐在那,看着那冷冰冰的木条。
木条上写着王七的名字。
韩元启远远地看着他。
这是个叫人心疼的年轻人,一场持续数日的战役,就让一个原本活泼的年轻人变得冷漠失去了人情味。
“嘿,怎么不回去收拾东西?”韩元启走上前,他站在惠群后头笑了笑。
惠群忙站起身,他也礼貌地回了一下,“韩总,您来啦,我就想再和王七一起坐坐。”
“王七是个好兵,他是战死沙场的兵,他会留下人们心中的。”
“韩总,以后的战争中,咱们都会死吗?”
惠群的话很是直白,没有半点拐弯抹角,只是如此轻描淡写的描述。
“不一定,有的人死了,有的人活着,有的人死的很惨,有的人活着更惨,”韩元启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都是死过的人,每一场战争都不一定能活,但打一次你就会变强一次,直到战死活着病死或是老死,人皆有一死,当兵的无非盼着多活过一场仗,活着活着也就麻木了,再过几年,你这个问题在你心里也就不重要了。”
“韩总,您说的真好,似乎就是这样,”惠群紧紧握着双拳,“属下要永远跟着您,直到我死!”
韩元启转过身,他兀自向着墓地外走去,“既然要跟着我,那就得听令,赶紧地,吃饭,收拾东西,出发!”
“诺!”
惠群大喊了出来,他忙跑上去。
这一跑便是七年。
从士兵成了户长成了校尉,再到如今的都尉。
他在这仰山平原上驰骋着,他打了数场大仗,现在他抵达了这里,如今的他已经没有生死概念。
他希望战死,就这样结束自己的戎马生涯,不必挂怀那些牺牲的战友,不必在夜深人静时痛苦难当。
“吁!”惠群停了下来。
连排的骑兵也纷纷勒住马。
八十里这么快就到了。
他们聚集军队,准备往营地撤离。
短短两个时辰,他们便走完这一百六十里的路程,返回了军营。
先头部队已经安营扎寨,将近两万军队抵达仰山平原。
惠群也算是放下心来,他安顿好了战马便即刻前往大帐向韩元启回消息。
“参见将军!”惠群走入大帐,毫无避讳。
韩元启正坐在主座上,看着地图,见惠群进来,立马放下了地图,“快,坐下说话吧。”
“谢将军,”惠群径直走到一旁的座位上,他整理好衣物和盔甲,“将军,我率兵一直往北八十公里,横向观察四里左右,未发现敌军踪迹,不过观察了一下地形,整个仰山平原毫无任何遮挡,几乎全部裸露在外,如果两方交战那便是完全对攻,没有任何地形差别。”
“照你这么说,敌我若是在仰山平原开展将不得不发起阵地战,没有半点迂回之术?”
“大概可以说就是如此,由于平原地区广,可以说如果想要抵达虎啸城,无论怎么绕路,都将处于仰山平原之内,所以,斥候的观察难度大大减少,无论是我们的动向还是敌军动向都不是任何秘密。”
“这样啊,”韩元启打开地图,他仔细观察了一下,的确如此,这块数百里的平原没有丝毫山脉阻隔,作为南境腹地,几乎不存在作战差别,“若是如此,其实咱们是有优势的,楚军大部队绝对不会超过三万,而我领南军五万精兵,他如何挡得住。”
“将军,”惠群看起来有些许紧张,他似乎在权衡些什么,但最后还是做出了决定,“将军,咱们到底为什么非要打这一仗,咱们是晋国的兵,不是他魏桀的兵。”
这一句话似乎触碰到了韩元启最脆弱的神经,不过他还是控制住了情绪,“这一仗不是为了魏桀,而是为了陛下,无论原本的起因为何,这令是陛下所下,是兵就要听令!”
“是兵就要听令,对啊,”惠群无奈地叹了口气,“这楚国士兵,晋国士兵为了一座城争到你死我活,属下不知此为何意,也不敢多问战争的缘由,唯独可以竭尽全力击败强敌,可属下想知道,此战成,晋国当如何,晋王当如何!”
“此事早不在你我所考虑的范围内,唯独拿下敌军!”
惠群点了点头,他似乎看出了韩元启的顾虑,他绝对清楚此战后对晋对南境的改变,可却还是做出了听令的决定,这实在是难以理解,除非韩元启心中有难言之隐。
惠群还是没有问出口,他走出了大帐。
“是兵,我是兵啊,”惠群坐在地上,他看着来来回回准备着的士兵,越发纠结起来。
他曾经发过誓,跟随韩元启,作为他的兵,便要听他的令。
韩元启独坐在那空荡荡的大帐内。
此刻的他几近崩溃,甚至开始言语错乱。
他想起那时在军中混迹的日子,和兄弟们打作一团,为了战友的牺牲而落泪,再到后来成为了将军,不再需要拿命去冲杀,反而变得空虚,变得孤独。
再后来,他遇到了魏桀,这个折磨他半生的人,他的妻子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