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璃注视着他,一字字道:“怎么说?”
沐言抿唇一笑,颇具深意,道:“他活着回去,正好应了那个词‘叛国者’!”
疏璃颤声道:“然后呢?”
他的意思她已领略了大概,但她还不敢确定。
“然后……”沐言笑意更浓,眼睛深邃得就像深潭古井,深不见底,深不可测。
疏璃屏息凝神等着他说下去。
沐言伸出手温柔抚摸着她的脸,继续说:“他既成叛国者,云蕾女皇必要彻查这件事。女皇一发令,洛持是无论如何都要回去的。到时,自然就给了我族喘息修养的机会。但那却并不是最大的好处。”
他有意顿了顿,接而笑了笑,又道:“最大的好处是,云蕾女皇与洛持心生间隙!”
疏璃叹息道:“的确是个两全其美的妙法。”
沐言凤眼微眯:“既是妙法,你又为何叹息?”
疏璃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叹息。她慢慢回想着,是纤尘不染的白衣,还是高悬的明月?
泛月?!
她是在……担心他吗?!
可他的死活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凭什么要她担心!
她……
她已然心乱如麻,心力交瘁了。
“阿璃,阿璃,……”
沐言轻声一遍遍唤着,疏璃却目视前方,依旧失神。他不得不提高音量喊:“阿璃!”
疏璃茫然若失,扭头看着他:“需要我做什么?”
她的脸色已白得透明,仿佛微风轻轻一吹就能破碎。
沐言心疼得不敢再抚摸她的脸,摇了摇头道:“阿璃,你已太累了,该好好休息才是。”
疏璃倔强道:“我不累。”
她硬扯出一抹很不自然地笑意,似有心安慰:“成大事者,总不能一直睡觉。”
沐言疼爱摸摸她的头,起身去关了窗子:“我已找人做了。”
疏璃噌的站起:“是谁?!”
沐言转过身凝睇着她,似有难言之隐,许久才缓缓道:“十一。”
疏璃心脏一紧,嘶声道:“你竟然让他去?”
沐言重回她身边,摸着她肩膀,柔声道:“我知你担心他。”
疏璃眼眶发红,情绪激动:“你既知如此,又为何要让他去?!”
沐言垂眸,道:“是他自己要求的。”
他深深叹了口气,抬眸歉疚地看着她:“他不忍再看你劳累,想要替你分担。所以我就……”
“小十一!”
疏璃又忍不住咳嗽起来,这次她咳出了更多的血。
“阿璃!”
沐言惊恐万状,扶着她躺下,慌里慌张给她擦拭嘴角的血。
疏璃满头大汗瘫在他怀里,望着天花板,满目深深的歉疚,是对十一的歉疚,对他已逝父母的歉疚。她明明答应好好照顾他的。
“他是我唯一的弟弟!你怎么能让他去霓虹天城那龙潭虎穴?!”
“我,咳咳咳~”
她咳得缩成一团。
沐言紧紧抱着她,哽咽道:“你不用担心。他不会有事的。他是……”
不等他说完,疏璃已紧攥住他胸襟,双目通红瞪着他,咳嗽着厉声道:“我知你想说,他是神族人,故而容易混杂其中,不会有危险。”
沐言默然垂下头。
你果然是天下之主!
只有天下之主才会这般为达目的,而不择手段,不惜牺牲任何人!
是我自作自受,咎由自取,偏偏爱上你这天下之主!
我……
疏璃松了手,阖了眼。
苍凛多雪,晴日可贵。
晨光熹微,气息甜润,是苍凛城难得的好天气。
沐言端着熬好的药汤,疾步匆匆地往上房赶。昨夜,疏璃昏迷,他找人又医又治,开方抓药,折腾了一晚上。他彻夜焦虑,彻夜不安,想见疏璃醒来,又害怕她醒来无颜面对。他矛盾着,纠结着,已来到了上房门前。
他隔着窗纱往里瞧,塌上隐隐约约躺着一人。他深呼吸了下,轻轻推开了门,等他再往塌那看的时候,哪里还有什么人,裘被外翻,塌上空无一人。
“阿璃!”
沐言一惊,药汤脱手而落,药碗支离破碎,褐色的汤汁溅了他一身。他直盯着那空塌,眼含热泪奔了过去,他摸了摸被窝,还有余温,看来是刚走不久。
他没有追出去,因为他自知已不必追了。疏璃的速度无能能敌,他错失的这一会儿,她早已到了别处了。他仰天长叹一声,后倾重重躺在塌上。
这时,忽有一只青色的千纸鹤舞动着翅膀飞到他面前,轻轻落在他的鼻梁。
“阿璃?”
他眼睛亮起,捏起那只千纸鹤,从塌上翻身坐起。他迅捷拆开千纸鹤,里面有一行娟秀的笔迹,正是疏璃的笔迹。
孤雪有兆,帝星将起。
阿璃
“什么破帝星!”
沐言苦涩一笑,狠抽自己一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