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间破落的院子,静静地坐落在整个都城最边沿最破烂的街巷,整条巷道都已无人居住,屋房均已废弃许久,门漆剥落,杂草疯长,石凳歪斜,蛛网盘结,灰尘触手可摸,扑鼻全是腐朽之味,若非之前还进去一个人,龙誉还以为这样的街巷不会有人踏足。
那个为了一张饼子而宁愿挨打的女子就跛着脚匆匆忙忙地跑进了破烂的巷道里,跑到了最里处才推开右手边虚掩的破木门,没有将门再掩上便跑进了屋子里,因着一路匆匆,丝毫没有察觉有人跟在她身后,想必她也不会料到会有谁个会跟踪她一个破落得不能再破落的疯妇。
于是,龙誉就这么堂而皇之地从未掩的正门进了这个尚有人居住的院子。
入了院子,龙誉才发现这破烂的院子还是这条巷道里的所有院子是有差别的,虽然破旧,但至少是干净的,至少没有疯长的杂草,即便还有青绿的小草在破败的墙缝中冒头,至少没有乱结的蛛网,至少歪倒断裂的石凳是被摆好的,院中撑着两个三角竹架子,架上搭着一根竹篙,竹篙上挂着几件洗得发白,补豆打得歪歪扭扭的衣裳,衣裳有大有小,果然如老阿婆所说的,有小娃娃,门外墙角摆着一只木桶一只木盆,木色均已发黑,看得出年月不浅,就连那箍着木桶的麻绳都要被磨断的迹象。
院墙坍塌,本作为厨房的耳房也塌了半边,正屋门外的廊檐下,砌着几块泥砖,泥砖上搭着一口烧得通黑还缺了个耳的铁锅,铁锅下的泥砖灶膛里乱七八糟的塞满焦黑的柴禾,旁边还东倒西歪着三只缺口陶罐,就算是吃百家饭长大的龙誉,还是不禁为眼前所见蹙眉。
若是男人,她不会觉得有任何怜惜,可这是一个女人,还是一个带着两岁小娃时常神志不清的女人,在如此恶劣的环境,是怎么活下来的?且不说大人是怎么活的,小娃是怎么活的?
“咳咳咳——”突然,屋内传来小娃娃独有的稚嫩咳嗽声,听得出难受至极,没有听到女子的声音,唯有小娃娃让人心疼的咳嗽声一阵阵响起。
龙誉只觉听得揪心,或许是她也太想要一个娃娃的缘故,见不得小娃娃受苦受难,于是想也不想地走近了正屋。
而所谓的正屋,不过也是一张破木桌,一条板凳,挨东边墙是一张木板床,除此之外,这个屋子便再无其他,此刻那蓬头垢面的女子正坐在木板床沿上,怀里搂抱着一个瘦小得不能再瘦小的小男娃娃,只见小小的娃子面色蜡黄,本就巴掌大的小脸竟是双颊凹陷,齐肩的短发枯黄且毛糙,此刻因为咳嗽,他的脸上才有些血色,两只瘦瘦小小的手也因为难受而紧紧抓着女子的衣裳,通红的鼻翼忽闪得厉害,一张干裂的小嘴困难地呼吸着,模样极是可怜。
女子身旁摆着一只破碗,碗里装着一张皱巴巴的干饼子,此刻她正将撕了一角的饼子放到娃娃嘴边,满脸心疼地将饼子往她怀中娃娃的嘴里放,娃娃一咳嗽,她就紧张地轻轻拍拍娃娃的背,娃娃似乎始终没有力气咬她手中的饼子,女子忽然扔掉了手中的饼,然后将娃娃紧紧搂在怀里,一下一下地张嘴,似乎在痛苦伤心说着些什么,然而却是张嘴无声。
她,竟是个哑巴。
女子因为太过关注怀中的小娃,并未注意到龙誉的突然出现,龙誉看着眼前一幕,心中万般难受,在看到女子无声的唇形时,她的身子不受控制地微微晃了晃,却是很快稳住,走向了伤心中的女子。
“能让我看看娃儿吗?”龙誉站在女子面前,让自己尽量变现得柔和,尽量让自己不吓到女子,在看到女子惊恐又警惕地抱着怀中娃娃连忙往墙角缩去时,只觉心酸,也不在乎女子是否能听得懂她说话,只柔声道:“放心,我方才既然帮了你,就不会害你,我只是想看看你的孩子,他似乎很难受。”
然女子却像避瘟神一样,只是一个劲地护着怀中孩儿往里缩,一个劲地摇头,许是勒得孩子太紧,孩子发出了痛苦的咳嗽声,小孝子,细细咽喉,竟给人一种想要咳出血来的感受。
女子立刻松开双臂,轻轻拍着孩子的背,并用唇一下一下亲着孩子的额头,想要以此来减轻孩子的痛苦,只是孩子面色的血色只增不减,两只小手将她的衣裳抓得更紧。
龙誉本想再好言相劝,然而她还是站直了腰,也收了脸上的柔和之意,取而代之的是不近人情的冰冷,就是连说出的话也冷冰冰得骇人,“你若是想你的孩子死,你就只管这么搂着他。”
龙誉说完,看也不再看女子一眼,转身便走。
只是龙誉还没走到门边,女子已抱着孩子冲到了她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牙齿将下唇咬得出血,眸中交织着恐惧与警惕,而后只见她屈下双膝,就要对龙誉下跪,却被龙誉制止。
“我不过是可怜你怀中的孩子,不是可怜你,所以你大可不必对我下跪感谢。”龙誉面上仍是冷冷,然而心却是突地一抖,她果然听得懂苗语,否则也不会因为一个“死”字便反应这般强烈,“你可以选择不信我,也可以选择搏一搏看看我是否值得你相信,若是敢搏,就跟着我走,我可以救你的孩子。”
只见女子咬唇不语,低垂着头,心疼地看怀中不省人事却仍在咳嗽着的瘦孝子,并没有看龙誉,却在龙誉再次迈开脚步往外走时跟在了龙誉身后,这才让龙誉不确定的心松了一口气。
那个可怜的孩子,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