捷报!
岁首前夜,韩信的捷报传至磴口,让正在逗儿子的李恪愣了不知道几晌。
他呆呆看着信使,不确定地又问一遍:“捷报?”
“是!韩军侯妙计连施,一举攻灭贺兰、乌审、达拉特三原联军,斩首四千,逃逸八百,今日之库不齐,已无能战之士!”
“他把迭古灭了?”李恪歪着脑袋,觉得自己有些晕车。
前些日子时常有被荡灭与归附受编的部落,基本全是叛逆一边,李恪和扶苏谈笑,还说韩信打算把叛逆逼入绝境,让他们狠狠咬上迭古一口,然后趁迭古战力大损,釜底抽薪,抵定胜局。
谁知道一转眼,韩信居然把迭古灭了。
李恪没去问那些叛逆们的现状,当知道韩信对迭古下手的那一刻起,李恪就知道自己对韩信的误判在哪。
很显然,韩信并没有把他们往死路上逼,而是直接把他们逼死了。
降或是死,这个问题对游牧而言,根本就不是问题。
李恪苦笑一声,突然注意到信使颈上的方巾,居然不是亲卫。
“你是哪位校尉麾下?”
“尊上贺兰江尉!”
“江隅……也就是说,这次的俘虏和归附部族是贺兰部押送?”
“将军明见!”
“韩军侯也一道回来了么?”
信使踌躇片刻,摇了摇头:“韩军侯言,冬日近矣,机不可失,唯战而后报,待全胜之后,再见将军。”
李恪恍然:“原来他去冬原斩草除根去了……”
挥退了信使,李恪抱着儿子,在大帐里闷了一会,突然对吕雉说:“雉儿,肇儿的第一个岁首,看来我是没法陪你们守岁了。”
吕雉轻笑着抱过小家伙,说:“君郎负天下重任,本当如此。”
“军神……”李恪苦恼地挠了挠头,满脸都是不想加班的嫌弃,“来人!通禀监军,请他推了今日的应酬,我有急事……要与他商议。”
“嗨!”
……
三日之后,时,始皇帝三十六年十月初二,小雪。
碎晶似的小雪花飞散在天地之间,不算密集,正好今日的风也不大。
往年里,这样的天气往往寓意冬迁开始,辛劳的游牧们将会在草原积雪前迁入冬原,借着那里不冻的水源和将养了一岁的牧草来熬过漫长的冬日。
今年的情况同,亦不同。
赫迟部灭亡了,杭锦冬原最肥美的草场成了河间郡的官原。但河间郡有稳定的营商渠道,牛羊驽马皆往白羽、临治二亭,价格较市面低了两成,供不应求。
所以河间郡保有的官畜远不比赫迟部那般如山如海,连带归附编籍的牧民们也喜欢上这种将多余的牛羊替换成更易保存的粮食的做法。
李恪在杭锦亭开通了官、民两种贸易模式,以官市易粮,民市易钱。还鼓励专门的掮客奔走草原各部,用收集来的牛羊完成集商所的商单,从中赚取倒手的利润。
牧畜少了,牧民也少了。
河间郡的治牧之法尚未明令,现如今接受郡治辖管,并完成了编民入籍手续的也仅有杭锦一原。
从统计来看,一年战乱,杭锦原的人口锐减五成。
这里头最大的损耗来自于被瓜分干净的赫迟部,其次是陆陆续续被剿灭的中小部落们,他们大多正以战俘的身份在李恪营中服劳役,第三部分则是各部内迁的贵人和头目,虽说夏奴被解放留了下来,但人数依旧不少。
而对于剩下的牧民,陆衍厉行分户制,又以十二户为一连,行连坐,以五连为一伍,设伍佬。
伍佬全由新获自由,或是受伤退伍的夏民担任,他们是最低层的牧民少吏。
二伍共集是为佰。佰是河间郡最基本的游牧单位,百二十户共同占据一片草场,主管之人称佰人,主管法制、徭役、操训等事,却不干涉两伍的牧政。
佰人也不是郡治下属的牧民吏,而是尉下吏的身份,受郡尉李左车的管辖。
这套制度是李左车按着李恪的要求琢磨出来的,每连每月出一丁一马参与更役,则一佰稳定有十员更骑,就近往草原上的戍所践更。
戍所是李恪心目中在草原行使法制的关键节点,具体方案是将规划中的牧区平均分成百份,在每一份中心建立土寨,寨中配备包括法吏、医吏、学吏、税吏、仓吏,各司其职,主持人则是由养辖下河间部的百夫。
以上这些基层吏员,再加上每月践更的更卒和配置的官奴共称为戍所,无论是河间郡还是河间军,未来都将通过这一百个戍所实现对草原游牧人口的统治和行政。
这是一个长期的规划,暂来说杭锦原的戍所只有几顶简单的帐篷和零星的几个使吏,主做些文书往来,上令传达的粗活,距离真正行使戍所的职能还远。
正因如此,李恪索性在九月中下就向诸佰发了冬迁令,杭锦原在入冬前夕完成冬迁,牧民牧畜都已集中在狼山下的冬原。
也就是说,眼下的杭锦原除了磴口大营和杭锦亭的少量人手,就只有江隅和他麾下的大军。
旗林出现在视野的尽头。
李恪与扶苏并立在营墙,极目远眺。
首先是河间李与贺兰江的两面帅旗,从后是九个大部图腾各异的三角部棋,再然后是长列的,望不到头的束手俘囚,以及骑在马上看管他们的精悍骑卒。
扶苏看上去微微有些诧异:“恪,朔方部骑多步少的原由我知道,何以隅君的贺兰部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