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山山麓,苍翠之间,有一架怪异的马车正在几个人的簇拥之下翻山而行。5∞八5∞八5∞读5∞书,←≈
它的车架看上去老旧,旧而不破。车厢四角又做了固定,手艺看上去粗糙些,唯耐用是仅有的优点。
正是这些固定,把车厢平白扯大了一圈。
马铃悠悠,响鼻阵阵。
车有两马架辕,一老瘦一少壮,一黑杂一棕亮,一超前一落后,一悠闲一蹒跚,充分体现出专业驽马和兼职良驹之间的区别。
照理说,这般大小的车架寻常是用不到两马架辕的,可如今即便用了双马,行进的车速却依旧缓慢。
它慢悠悠翻上小丘,压服一路残枝败草,无视个中隐现的草窠,就连那些灌木断茬,水塘溪涧都不甚在意。
硬要形容的话,它就像被固定在某一个高度上,随着山势起伏,缓缓飘行。
由养持剑走在队伍的排头,闷喝一声,几下在荆棘从中劈开通道,拄剑喘息,回头观望。
“不愧是先生啊……也不知这般奇思妙想,他的脑中还有多少。”
由养话中所指的,是车轮上添加的那处机关。
机关纯木质,上部是一个“山”字型的支架,撑起车架,底部则连接着履带。
履带二尺宽,左右各一枚齿轮状的驱动轮,中间配备四对负重轮,负重轮的中轴同样是齿轮状,搭扣木质的环状链条,再通过链条驱动履带,从而实现整车从轨轮行进到履带行进的转遍。
所有的结构都被设计成拼装式,考虑到来不及处理的木质部件耐用性不佳,李恪让由养带着图板回去,留守的墨者们一口气做了五套。→八八读==书≥
眼下两套正在车底下运行,另三套拆成散碎的零件,结结实实捆绑在车厢顶上,随时可以拆解替换。
李恪笑称,这或许是世界上第一台畜动力越野车,完全可以叫作牧马人。
然而辛凌觉得牧马人的名字不够墨家,冷着脸一字否决。所以它最后的名字依旧是机关兽,机关兽,麢{lg}。
麢就是藏羚羊,可见于《尔雅》、《山海经》以及口口相传的多种传说,有称它似羊而大,角圆锐,好在山崖间穿行。
而改制后的马车若是去掉马,车辕如角,似羊而大,且能翻山越岭,如履平地。当然,这种翻山仅局限在山麓一侧的缓坡丘陵,真想翻过恒山的陡崖峭壁,依旧是痴人说梦。
履带并非李恪心血来潮的产物。
和钜子慎行问对的时候,李恪就为兕蛛设计过履带结构,不过那张图并没有在苦酒里的墨者当中传开,此次北上洗冤,李恪需要在山中绕开两县,偏偏双腿受创不耐久行,于是便想起了让墨者们临时制造履带式的马车外挂。
苦酒里至今还驻留着三十余个墨者,他们分工合作,再辅以泰所设计的析木机、卯榫机、刨边机,只用了两个多时辰就完成了制造任务。由养赶着马车驮货进山,在灵姬的配合下完成了最后的装配。
一行人这才得以轻装上路。
由养和蛤蜊轮流负责选路开路,另一人断后警戒,灵姬负责驾辕赶马,李恪和辛凌安安稳稳端坐在车厢里,发着呆,赏着景,楞是把一场逃难之旅,走出了踏青游春的消闲感觉。
这或许就是机关的魅力所在。
李恪舒服地叹了口气,抻了个懒腰,重又拿起面前的六块竹简,以扇形缓缓展开。
这些就是辛凌先前提过的符、传、验,简上书写着李恪和辛凌的细节特征,末端加盖印章,签署着经办人的大名,分别是蓝田县,玉庭乡,武里,简直真的不能再真……
“辛阿姊,这些验传不会全是真的吧?”
辛凌扫了李恪一眼,闭上眼说:“真亦可,假亦可。”
“何解?”
“印信皆真,人名皆假。”
李恪翻了个白眼,问:“这辛僮是由养为我起的假名?”
“辛僮乃我族弟,三岁夭折,若活至今日,当一十有七,正可傅籍。”
“那妫{gui}莫离?”
“乃是我名。”辛凌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真名。”
李恪半天没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辛氏出自妫姓他是知道的,秦时女子称姓不称氏,虽说不知道辛凌为何以族氏自称,但唤作妫凌或是妫姬必然无错。
可为什么连名字都改了呢?
莫离,听起来比凌可温柔多了……
辛凌大概是看出了李恪的疑惑,沉默半晌,解释说道:“我本名辛凌,由童贾养育长大,视若己孙。七岁那年老师游学至蓝田,将我收入门墙,后陛下赐婚,着我与殿下定亲,辛府才将我收入门墙,改名妫莫离。”
她说得很简单,但李恪却从中听出了许多弦外,譬如辛凌可能不是辛府嫡出,很大可能是因为钜子之徒的身份才与扶苏定亲,连带被辛府收入门墙。
此外,她显然不喜欢辛府少姬这个身份,这才一直沿用旧名。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呀……
李恪叹了口气,再不说话。
……
白日行路,入夜歇息,由养和蛤蜊轮流开路,如此一行十二三日,众人终于穿出群山,重回陆地。
二十余里外的正北就是平城,那是雁门郡第二大县,与代郡毗邻,虽说在经济上远不如楼烦繁盛,但无论人口面积,都要超过楼烦许多,仅次于郡治善无。
趁着由养和灵姬拆卸外挂的当口,李恪下车活动着僵硬的手脚,顺便和辛凌商讨后续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