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兴元年,十月二十二,巳时,晴,雄鹰寨。
“兄弟,你说咱雄鹰寨都在这么深山了,官军真会入山来征剿吗?”下寨修筑工地,寨民甲放下根粗木,左右瞟了两眼,这才低声对另一搭架的寨民乙道,语气中不无忧惧。
寨民乙叹了口气,索性丢下工具,一脸愁容道:“血旗营杀胡安良好是好,确也狠狠开罪了那帮天杀的幽并联军,听说那王浚重金悬赏,光给纪将军的人头都开了五百万,还有个校尉官职呢。这会知道了血旗营的驻地,能不来吗?估计还得是大军,哎,但愿顶得住。”
寨民甲不无惋惜道:“大人就是太仗义,要是不在王家寨打那一仗,没准咱雄鹰寨就不会暴露了。哎,那该多好,只叹俺仅才吃了几天饱饭。”
这时,一名打杂的黄脸老汉恰好经过,便随口插言道:“可不是嘛,但话又说回来,若非雄鹰寨暴露,大人估计也不会公开旗号招揽咱们,那咱们怕就吃不上这两天的饱饭了。哎,趁早多吃点,攒足力气等着跟官军拼吧。”
寨民乙是个机灵人,突然想到什么,脸色一变,脱口道:“这血旗营四处拉咱们上山,又是包吃包住,还给工钱,我说哪来的好事,妈的,合着是要咱们垫背卖命呢!”
眼底掠过一丝笑意,那黄脸老汉却慌忙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四下瞟了一眼,这才低声道:“老弟,说话可得有个把门,这里吹得再好,也是军营,心里有数就成,声音可得小些。”
类似的低声窃语,正发生在雄鹰寨各处...
“查!给本将再去仔细查!人心动摇如斯,必有奸人暗中散播流言,恐为山外敌军先头细作所为,必须尽快抓出贼魁祸首,消除毒源,否则如此下去,别说迎战大军,我血旗营自行崩散都有可能!”聚义厅,纪泽面色铁青,冲面前一脸苦瘪的李良斥令道。
厅中,吴兰、李良、马涛、孙鹏几人默然而立,皆愁眉苦脸。这已是今日上午,血旗营核心智囊团的第二次聚首。早餐之后,不光新成立的明镜人员,便是参军署以及各屯队也被立即发动起来,但对谣言根源的调查却毫无进展,而各军民部门简单的吆喝辟谣同样几无收效,不利流言犹如瘟疫,反因血旗营的阻止举措进一步扩大。如此局势突转,怎不令纪泽等人焦心?
其实,在场几人心中都明白,流言说的基本也是事实,仅因早前被刻意淡化而已,如今被流言一举揭穿,恰似被挑破的脓包,一发不可收拾,这才引发了整个山寨的人心惶惶。普通百姓也不傻,意识到形势险恶,再想蒙蔽就难了,暗中之人显然窥破了此点,也把握了雄鹰寨人心未定的短板,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实现了四两拨千斤的破坏效果。
“大人,此事起于寨民,旋即扩散至军中,私下议论者甚众,一时委实难以查明。”李良嗫嚅着辩解两句,旋即目光一厉道,“但谣言早不来晚不来,偏生就在山寨新入大量百姓之后,是以几可确定,奸人当在其中,不妨将之先行隔离,一一仔细盘查,同时对其余人员着力安抚,或可有所收效。”
马涛立即出言反对道:“不可,新入寨民本就心思浮动,如此一来,势必心生怨怼,如何为我所用?”
吴兰也道:“的确不可将之隔离,否则恐将导致新老寨民敌对,若再有人煽风点火,没准就有一场内讧。或许,暗中之人正在期待那等机会。如今所忧者乃上下士气,当务之急该是寻一办法,设法提振人心,谣言自然不攻自破,搜寻奸细倒在其次。”
这时,孙鹏目光闪动,出声建议道:“当前局势颇为明了,即便没有邓喜告密,幽并联军不日也能察得血旗营所在。以我血旗营所作所为,大军前来征剿几为定局,敌强我弱无可辩驳。与其巧言令色,不若另辟蹊径,譬如,大人登坛作法,利用鬼神之语,强行提振士气,先稳住十天半月,期间再行施为,甚或小胜两场,谣言或可不解自解。”
登坛作法,愚弄人心?纪泽眼睛一亮,顿时来了精神,这虽有些下作,但事急从权嘛,倒不失为一条思路。非坑敌不舒服斯基前生没少与骗子打交道,一些江湖骗术还是知晓一二的,他眼珠一阵乱转,心中已经罗列了一堆装神弄鬼的愚人把戏。
扫视三人,纪某人兴致盎然道:“介成兄所言甚是,我且说些主意,诸位听听是否可行?我先自称神仙托梦抑或神鬼上身,随后再当众表演一些法术,譬如符咒自燃、口喷明火、油锅取钱、生吞利刃、指天引雷、佛光加身等等,迫得众人不得不信,届时再行宣称血旗营必胜,想必能够稳住人心了吧。嘿嘿嘿...”
纪泽这边说得有声有色,那边的几人却已瞪大了眼睛,嘴巴张得恨不得能塞下鸭蛋。还是李良最先反应过来,一脸崇拜道:“强,太强了,卑下对大人的崇拜之情简直车载斗量啊!想来这些又是大人得自师承吧,真羡慕大人境遇之奇呀。只不知,嘿嘿,大人能否偶尔也传授卑下们两手?”
纪泽呵呵一笑道:“世上哪有那么多法术,都是骗人把戏而已,你等可切莫当真。他日得闲,我倒可与诸位详加解释,其实不过善用格物,奇技淫巧罢了。”
“纵然仅是戏法,若大人真能施展出来,料想稳定人心当无问题了。”似觉大石落地,孙鹏凑趣道,“其实叫我说,嘿嘿,大人有这等手段,我等若真战事不利,不妨换个地界,开个教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