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头紧皱,纪泽招过不远处的赵剑,低声吩咐了几句,旋即带上满面怒容,迈步走向那名胡人。待得近了,两伍军卒自然分开道路,让纪泽进入圈中。前生也经历过解救人质,纪泽自知首先该缓解对方紧张情绪,以免误伤人质。挥挥手,他淡淡令道:“收起弓箭。”
两名弓箭手闻言,垂下弓箭。纪泽盯着那胡人,冷声问道:“你待要如何?”
那胡人也不知是否听懂纪泽的话,反正明白了纪泽的意思,也知道纪泽是主事之人,只听他用生硬的汉语叫道:“马!马!”显然,他是想要一匹马,从而骑上逃走。
胡骑逃走后定会很快引来追兵,纪泽自不会答应这种要命的要求,众军卒也不会。他一边摇头,一边坚定道:“换个条件。”
那胡人却不识相,或许以为手中女子足够份量,他见纪泽摇头,居然冲着纪泽一通叽哩哇啦的乱骂,其中还夹杂着“汉狗”这等字样。也算他该死,没有当恐怖分子该有的觉悟,因为眼前少了弓箭威胁,他激动之下,竟还将弯刀从女子脖间拿开,冲着纪泽挥舞威胁,却未注意到,纪泽眼底已闪过得逞之意。
就在此时,令纪泽在内所有人惊诧的是,胡人怀中一直毫无动静的女子,趁着胡人左臂松动的机会,突然猛一低头,狠狠咬住胡人的左手。而几乎也在同一瞬间,一支羽箭从林间电闪而出,霹雳般直奔那胡人面门,恰好射入其呼痛张开的嘴巴,一击致命。紧跟着,又有两根箭矢蓦然射来,分别命中那胡人的右肩头与右手臂,却是显得多余了。
无视缓缓瘫倒的胡人,纪泽豁然回身,看向第一支羽箭的来处。他之前只安排了队中两名箭手负责狙击,且他们的箭术只算一般好手,头前的一箭可是擦着女子头顶过去的,非箭术高手不敢如此托大。果然,林间闪出一名纪泽并不认识的三旬男子,相貌普通,身材中等,面色苍白,一身破烂血衣早已分不出样式,但眉宇间却仍不乏一股刚毅之气。
“啊!”就在纪泽想与此人搭话之际,身后突然传来女子歇斯底里的尖叫。回头看去,却是之前那名被质女子,他已摆脱死去胡人的肋绊,还一把抢过胡人掉落的弯刀。在众人的震惊中,她竟挥起弯刀,对着胡人尸体,一刀一刀,如癫似狂,没头没脸的使劲劈砍,浑然不顾鲜血溅得她满身满脸。不时的,她还兀自尖叫一声,其中蕴含的凄厉怨毒,甚至令一干见多生死的军卒们都不寒而栗。
霎时间,众人默然,场中一片寂静,只有女子尖叫声、刀劈骨肉声,以及秋风扫叶声。良久良久,女子似已累了,跪坐在地不动了,弯刀也脱手丢了,胡人尸体则早不成样子了。但是,不知何时围拢来的获救百姓们,却有人发出低低哭泣,一人,两人,更多人,场中渐渐哭声一片,怎一个凄风冷雨!
忽的,那女子再度抓起脚下弯刀,寒光闪处,目标不是那胡人尸体,而是她自己的脖颈。事发突然,眼见女子将要香消玉殒,众人一阵惊呼,好在千钧一发之际,却见一道人影闪过,旋即砰的一声,弯刀落地。人影收脚站定,出现在女子身边的,正是纪泽。说来,他早便觉得女子不对劲,有了防范,这才能及时出手解救。
然而,那女子并未罢休,仅是冷冷瞟了纪泽一眼,旋即再度抓向弯刀。披散的长发中间,那双大眼十分美丽,其内却只有死寂。可纪泽不干了,本就被之前的一切弄得心里难受,这下终于爆发了。
他一脚将弯刀踢飞,暂先断了那女子的念想,口中则怒喝道:“哭什么哭?死什么死?干嘛作践自己,能伤胡人一根毫毛吗,岂非亲者痛仇者快?都是懦夫,都是怂货,都是胆小鬼,更都是一帮傻蛋!若有血海深仇,去寻胡人报就是,陷阱下毒,冷箭闷棍,悬赏买凶,管你是男是女,总有办法吧!杀一个不够,就杀十个,杀百个,还嫌不够,那就组织起来,杀去草原,杀他个干净,总比要死要活强吧!”
纪泽这招转嫁注意的办法倒颇有效,林中的百姓们果然不哭了,那女子也不寻死了,皆怔怔发愣。见此,纪泽退出圈外,指挥己方那些闲着旁观的军卒,尽快清理战斗现场,将马匹货车等缴获先拖入林中,以免被路过的敌军游骑发现情况,再生事端。最后,他还从马涛处得知,那位箭术高手本也是被押百姓的一员,但一经脱困便寻把弓箭参战了。
正说间,那名箭术高手走了过来,单膝跪地,行个军礼道:“卑下钱波,谢大人拯救我等之恩!”
纪泽一愣,问道:“你也是成都王麾下?怎会与这些百姓一同为胡人所擒?先起来,此间事由,不妨详细道出。”
钱波起身,一脸悲痛道:“我本大王麾下一名队率,随石超大人北上,三日前大军溃败,我与数名属下带伤逃离,因家乡梅家村恰在附近,便一同潜回老家暂避,谁知竟是害了家小乃至全村上下...”
原来,钱波等人潜回梅家村之后,不知因何行踪走漏,被一拨幽并联军的巡骑发现欲捕,首次来的只有十名汉胡游骑,他们自然反抗,因村人本就团结对外,钱波在村中又素来乐于助人,颇有人缘,有不少百姓便出手相助,一起灭了那群巡骑。只不想却有一骑逃走,很快引来大量胡骑,钱波等人虽已知晓不妙,举村提前避走,终归速度太慢,不久便被胡骑追上。眼见不敌,钱波等人为免全村老少悉数战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