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权望着赵和,看到赵和的笑容,他的心猛然坠了下去。
他在庄园之战后,便专门研究过赵和,因此自认是这世上最了解赵和的人之一。
若是赵和发怒,那倒还好,最怕就是赵和露出这样的笑容。
他紧紧握住袖中藏着的利刃,向着几个最亲近的手下使了使眼色。
那几个手下会意,靠得离他更近了。
赵和笑完之后,又陷入思考之中,似乎是在权衡利弊。
虽然只是很短时间,但对于管权而言,那仿佛是百年之久。
然后赵和挥手:“既然如此,先绑了再说吧!”
他这一挥手,管权紧绷的那口气反而松了下来。
他呼了一下,抹去额角的汗水。
以他对赵和的了解,若是赵和不肯放过他,一定会亲自上前,亲手斩杀他。但现在赵和让人将他绑住,这证明他的性命暂时保住了。
管权有信心把这个暂时变得更长久些。
他在朝堂之上不是没有结交高官显贵,那些人帮大忙帮不上,但帮他牵线搭桥却没有问题。他富可敌国,对于如今陷入财政紧张的朝廷来说,可是奇货可居,只要他舍得钱,不愁保不住性命。
而只要保住性命,他又不愁不能赚回更多的钱。
“今日才知赤县侯之智,远胜我这平庸之辈许多啊。”他向赵和恭维道。
和气生财,只要能够从对方身上获得利益,他一向是不吝于夸赞别人的。
“老实些!”
上来绑他的是樊令,当从他的袖子里搜出短刃之后,樊令勒住他胳膊所用的力气就更大了。
不仅如此,用绳索反绑之时,樊令还特意用力勒了勒,勒得管权咧嘴连声呼痛:“请轻缚,请轻缚!”
樊令没有理睬他的请求。
连管权都被绑住,他其余的手下哪里还会继续顽抗,那种死也要死在冲锋路上的铁脑壳毕竟是少数。因此历城仓中的混乱被迅速平定下来,赵和也可以让更多的人手投入到灭火中去。
因为浮图教众倒戈得及时,所以火点虽然多,但真正的火势却有限。而历城仓又是齐郡第一大仓,其防火措施极为齐全,有充足人力之下,火点很快就会被扑灭,所造成的损失,应该不到整个历城仓的十分之一。
这可谓不幸中的万幸了。
当底下人去调查损失详情时,赵和迈步来到了程慈尸体旁边。
程慈眼睛半睁半阖,面上仍然是遗憾之色。
这厮只不过是一个小吏罢了……
赵和回忆起他主动请缨,要求成为这个再明显不过的奸细时的话语、神情,眉头不禁轻挑了一下。
大秦帝国,延续至今,有朱融这样从清廉吏员堕落到巨贪进而不得不反叛的高官,也有程慈这样出身不算高门、在淤泥与染缸之中仍然保持本色的小吏。
程慈这样做,值不值得?
赵和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去评价。
但在他想来,程慈自己肯定是认为值得的。
他伸出手,替程慈合上眼皮。但他手一松,程慈的眼睛又睁开,仍然盯着一个方向。
赵和眉头又是一挑,他看了看周围:“他死时是什么情形?”
有管权的属下说了程慈力战至最后,仍然掷剑想要杀管权的事情。赵和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道:“他的剑何在?”
程慈的剑落在地上,只不过是一柄普通长剑,有人捡来递给赵和。
赵和接过一看,这剑已经满是缺口,可见程慈最后之战何等凶险。
“当时管权身在何处?”赵和又问道。
当即有管权手下指出程慈掷剑之时管权身处位置,赵和判断了一下,程慈掷出的剑距离管权仅有三尺。
赵和拔出自己腰间的剑,将程慈的残剑装入自己的剑鞘之中,然后微微一抬下巴。
已经会意的樊令拎起被绑得紧紧的管权,便走向他刚才的位置。
从赵和来到程慈身边起,管权心里就突突跳了起来,此时更是大骇:“赵祭酒,赤县侯,我已经降了,我已经投降了啊!杀俘不祥,杀俘不祥!”
当他被放到他原本该处的位置时,他情知靠虚的想要说服赵和已经是不可能,当即想到自己最大的倚靠:“我愿捐献家资,我愿给赵祭酒经营产业,我保证三年之内就让赵祭酒富可敌国,我有用,我比这一区区小吏有用得多啊!”
赵和站在程慈尸体旁边,眯着眼睛看着仍在不停叫嚷的管权。
自始至终,他没有说一个字。
“赵祭酒,如今天下又是大争之世,我是商家四姓之一的行首,是对赵祭酒有用的人才,赵祭酒若想做出一番事业,怎么能为一时之怒而背信,诛杀有用的人才?”管权这一刻可谓绞尽脑汁,凡是他认为有可能用来说服赵和的话语,他都说了出来。
但赵和眯起眼,似乎是在瞄准。
然后他看到赵和举起剑,扬手臂,一个标准的掷剑姿势。
赵和将自己的剑掷向管权。
剑呼啸而来,管权被樊令牢牢按住,根本不能身避,只能眼睁睁看到这一剑贯入自己的腹中。
“你……你……”他一时还未死,瞪着赵和,不敢置信地道。
直到现在,他还无法理解,赵和为何要杀死。
活擒他的功劳,要比杀死他的功劳大得多,而且他有的是家财,仅这些财富,就可以买下他的性命才对。
他永远都不能理解程慈与赵和。
赵和迈步过来,冷冷看了他一眼,依旧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