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奴偷偷地伸出手去掂量了一下绣囊里的钱,叹了一口气。若是救它,自己恐怕又要落得风餐露宿。她又悄悄环视场上的人群,倒是没发现有什么贵族打扮的富人,只要自己肯喊价,小崽应当不至于落到别人手上。
她紧抱着狐狸,噙着眼泪看小狗们拼了命地扭打。场上的四只狗儿里马上又被打下一只,耳朵都咬残了,痛得夹起尾巴呜呜直叫,从打斗中主动逃了出去。它的对手们仍然不放过它,将这落败的选手围起来,如同恶魔一般朝它扑去,直将它的肚子都咬开为止。
斗犬打得越是凶残,围观者越是兴奋,方才把赌注押在落败者身上的赌徒们好像也因为这场面解了气,恶狠狠地朝那被开膛破肚的死狗吐着唾沫。莺奴用不敢置信的目光看着人们对它做出这样残忍的行为,想要上前将这可怜物的尸体护住,但却又没敢迈出这一步。狐狸也不出声了,躲进獐子皮口袋的深处,只露出一双眼睛来。
场上只剩下三只斗犬了,莺奴不知道谁将是被拯救的那一个,焦急而伤心。人群的呼声越来越高,纷纷大喊着三只小狗各自的名字,都希望自己能够赌赢。莺奴见场上的气氛这样狂热,担心那冠军斗犬脱颖而出后,身价也会暴涨到自己无法承受的地步,到时候恐怕连最后这一只也救不了了。
如果担心存款买不起小狗,她其实还有一条路子可以搏一搏,那就是此刻下注。现在场上只剩下三只斗犬了,购买筹码当然也会更加昂贵;若是输了,就意味着她彻底失去了解救小狗的机会;但若赢了,她有把握能拿下冠军犬。
可是她怎能出钱下注呢,这岂不是太过讽刺、太过残酷了吗?
眼见着场上的三只小犬打得越发凶狠,她踌躇犹豫之中,眼泪都模糊了视线。莺奴并不是见了伤心事、就连头脑都会停转的人,她已经决定下注了,但不是此刻。
她要等着场上再淘汰一只,直到只剩下二雄争霸为止。到了那时候,若是买输了,谁也救不下,就等于不买;若是买赢了,就一定能救下胜出的小狗。这二分之一的概率要好过三分之一的概率,她的钱送到那个卖筹码的庄主手里,为的是救下它;下了注,自己也成了赌徒中的一个,但她愿意选择这条路。
很快,这三只斗犬里又败下一头,余下的两只都极其生猛,将这手下败将咬得面目全非,连面上的骨头都森森露出,眼睛、舌头都被吃掉了。莺奴十分难过,在心中为这小狗念了两句往生偈语,眼泪涟涟落下。
她捏紧了钱袋,绕过人群去做庄的老板身边,将一整袋钱塞到他的手里:“我押黑毛的小狗。”
对方打开绣囊数完钱,抬起眼来看了看她,为她的面貌呆了片刻,随后缓缓取出三个筹码送到她手里。庄主身边原本专注在看斗犬的赌徒们见状也都转过头来,看见此时花大价钱下注的竟然是这样一个从未在街坊上见过的美女,都有些好奇。
但现在正是斗犬的最后关头,莺奴的眼睛对两条狗崽分寸不离,其余人也就回过头去;她过于专心,没看见庄主捏着钱袋,悄悄地向侧方靠了过去。挡在庄主身前的人墙本来密不透风,但见状也给他让出一条路来,好像知道他这是要去哪里。
等莺奴围观中偶尔出神时,回过头去,庄主又已经坐回了原位,只是眼睛开始警觉地盯着莺奴了。他方才暂时离场,似乎是意识到这名到了最后才下注的美女赌徒有什么目的,因此给另外的主顾通报去的。
沙场上一只黑毛小狗、一只黄皮小狗,莺奴买的是前者,但现在已经位居下风,身上的黑色短毛都已经被对方咬得斑斑驳驳。莺奴在心中为它着急,有一刻甚至也想像其余赌徒一样为之大喊助威,但转念时又发觉自己其实并非是想救黑犬才下注在它身上;她起初对场上这两只小狗本该是同等慈悲的。
一想到这里,她突然羞愧难当,交出那笔钱之后,自己的心也跟着变了!
于是她沉默着抿紧双唇,透过泪眼去看最后的厮杀。仅剩的两只斗犬都已经疲劳不堪,偶尔停下来对峙的时候,两只狗的眼睛里都露出将死的绝望;两者紧盯着对方,唾液从牙缝里滴滴答答地落到沾满了血的地面,鼻头已不再湿润,粘着斑驳的灰尘。
就这样静止了片刻,场上的人已经不耐烦,对着两只狗大喊大叫起来。它们听见看客的呼喊,就像听到进攻的命令,突然像两团闪电一般冲着对方张大了嘴撕咬过去,随后绕着满场疯狂追逐,扬起漫天沙尘。
场上的气氛达到了最高点,满街人的心都为这两只垂死挣扎的动物牵着,好像他们的心也流着汗、落在地上、被叼着咬着在灰尘里摩擦。观众的视线跟着奔跑的小狗来去,头也跟着来回摆动,好像一层层怪异的浪。
黑犬已经筋疲力尽,体力上已经败下阵来。黄犬扑上前将它压在爪下,黑犬还用了全力伸出脸来咬对方的鼻子,几乎将那鼻头一口咬掉,但黄犬仍然强忍着剧痛将吻从它嘴里拔出,一口咬在黑犬的脖子上,拖着这与自己体型相似的对手四处乱甩。只是瞬间,黑犬就无法动弹了。
黄犬张开嘴,莺奴甚至能听见那狗牙从肉里拔出时“啵”的声音。它断了两颗齿,松口之后发出伤心的嘤嘤声,立刻从对手的死体旁逃开,到庄主身边邀功去了。黑色小狗的尸体染满了尘土,就这样寂静地躺在地上。
莺奴本以为